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刀剑乱舞]睦月清光》作者:夜弥生 文案: 其实这个故事应该叫做…… “论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非洲幼儿园园长” 入刀剑坑9天以后被诱惑着开了这个坑,每天和欧婶厮混的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手动再见.gif 来自非婶的温馨提示 : 女审神者为纯种非洲老酋长,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 1v1(俺是清光厨),结局保证he ooc满天飞,能够自圆其说(大概) 略苏,如有不适务必避雷,谢谢合作,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鞠躬 内容标签:游戏网游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三条睦月,加州清光 ┃ 配角:刀剑男子们 ┃ 其它:刀剑乱舞,刀男人,DMM ==================   ☆、相遇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长得犹如湍流不止的清溪,倒映出了铅灰色的天,溪水泠泠,载着走马灯似的画面自眼前匆匆而过。   少年蜷坐于原地,因为突如其来的头疼而绞紧了十指。他注视了许久许久,恍悟,将这些奔逝不复返的画面以“回忆”冠名。   皎月如霜。夏蝉鸣响。茶屋里杀意四伏。   男人不曾后退,亦不曾恐慌,只是兀自攥紧了手中漆黑的刀柄。白月浸染了刀身,静静淌出了冷厉的光芒。   羽织浅葱色,刀刃银白色,笑靥猩红色。   少年怔怔盯着他,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急欲呼唤出男人的名字。   “——!”   曾经,过去,究竟该如何定义呢?   于他来说,百年终究睁眼闭眼之间。一觉醒来,物非人非。就连弥留在嘴边的名字,也褪去了鲜艳的赤红,变作了泛黄的笺纸。   那四个字,一度维系了他作为一把打刀、值得扬眉自豪的前半生。   加州清光睁开眼的第一秒,发现自己与少女的距离已是鼻尖对鼻尖。   紧接着,少女不顾形象的尖叫冲破了屋顶。她惊叫,向后仰倒,手脚并用倒退好几步,满面惊慌地再度抬头,战战兢兢地正视他。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好容易捋直了打成死结的舌头,她颤抖地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了第一句话:   “敢……敢问何方妖孽?!”   他没忍住扬了唇:“你猜啊?”   “猜——”   不得不说少年真是唇红齿白一代俏佳人,翩翩公子哥,姿色俊朗,打扮入时,如若不是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少女“哈”地大叫一声,从花痴中清醒过来,咬牙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是刚才那把刀变的!!什么鬼?刀剑小精灵吗?!”   又不是什么能从口袋里掏出个球炸出能飞天遁地的妖精的动画!口袋妖怪大部分都还是袖珍型的!这可是现实!现实里好端端的一把刀怎么可能“嘭”的一声就变成了活生生的一个人?   ——很可惜的是,她已经把自己的大腿肉揪出了一片青,痛觉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这并不是做梦。   他恍然:“原来如此,是你吵醒了我?”   少女闻言赶忙高举双手:“冤枉啊我只是听说来这里当什么婶?肾?审……审神者可以不愁吃穿结果我来这里半天光看见供台供奉的五把刀了而且你还是那里面看上去最值钱的一把所以我想说能不能卖钱呢就一时鬼迷心窍……”   少女说得是唾沫横飞声泪俱下,而他抄着手,仔细打量着她:黑发黑眸,一束秀发自耳边蜿蜒垂至肩上,素色的发带并不精致。身上没有佩戴防身用的东西,衣服大概是有些年头了。嗯……清光沉思,怪不得会把自己和钱挂钩。   不过这“审神者”一词,还是初次耳闻。   少年思忖一番,开了口道:“行了别念了,我问你啊,你叫什么?”   “我?”她眨了眨眼,“三,三条睦月……”   “嚯?”清光惊奇地应了声,想起了那个总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自称老人家的男人——还记得他说过自己的姓氏,也是三条。不由饶有兴趣地问:“你和三日月宗近是什么关系?”   “欸?那是什么?”   却不料看她一脸迷茫。   清光抚了抚下颔:“唔,不认识么……也罢,我再问你,那‘审神者’是什么?”   睦月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个我也想知道。”   “……”少年哭笑不得,“这个词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不不!是这封信上说的!”她打了个激灵,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信纸,哆哆嗦嗦地递给他之后连忙一个猛子蹿回了原来的地方。他将她的表情动作一一收入眼底,心说自己长得有这么怪力乱神吗,居然怕到了这个地步。   将视线移回了信笺上,少年被这洋洋洒洒的字迹震了一震。但更令他震惊的,永远是无法避开的事实。   清光放下纸:“现在是……西历2205年?历史修正主义者,是什么?”   什么是历史?他自己么?他的前主人么?亦或是……他被历史埋葬的那一夜么?   啊啊。他感受到了身体的颤抖,无法抑制的,无法……磨灭的。   真的能被修正么?真的能改变么?是不是这样,他的命运就会和现在不同了呢?   “2205年是没错……噫,你问我?”睦月有些头疼,刚想随意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却瞥见了他愕然的神情——并非单纯的惊愕,而是掺杂了些微的……她无法辨清的情绪。仿佛看见了一面汪洋欲掀起狂浪,睦月怔了怔,本能地感觉到,必须阻止。   ——不管他在考虑什么,都必须阻止!   说到做到,睦月手脚并用地又爬至他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拍了拍他白嫩的脸颊。   当然,结果是她的手还未触及颊边便被他一把捉住。在心里嘀咕着“一个大男人皮肤都比我好我还有什么活头……”,少女清了清嗓子,肃声道:   “历史就是历史,不管以何种名义,‘修正’也好,‘改正’也罢,总之,绝不能被修改。”   ……等等,你攥得我手腕好痛啊兄弟。   睦月在艰难的思想斗争之下决定咽回这句煞风景的话。   言罢,她挠了挠头,又怂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你,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清光终于从疯狂的幻想之中抽身而出。从冗长的梦境里脱身,他茫然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轻轻开了口:   “睦月……是吧?你能告诉我,我的主人……我的,前主人,冲田总司,最后怎样了么?”   整间屋子登时寂了下来。   清光看见了少女的口型,却怎么也听不见声音。   突有惊鸿振翅,哗啦啦敲破了最后一层薄茧——   “喂,你没事吧?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同学,别……别弄得跟我欺负你了一样啊?你还好吗?”   冲进耳畔直抵心底的,是她担心的声音。   “我……”   变换了口型,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嗯,还能发声,看来没什么大事。”睦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这一次清光没有阻止,只是任由少女揉着他的发,时间忽然慢下了步子,忽有光束透过了窗,吻上了她温柔的眉眼。他从她的眼瞳里瞧见了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自己。   这屋里的阗静亦柔和了下来。   半晌,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多久没洗头了,我怎么摸到了一层灰。”   清光:“……”   再度读了信,清光抬眼。   “没看出来你居然能召唤付丧神。”   “哈!凡人!”挺胸自豪了两秒突觉哪里不对,睦月舌头又打了结,“等等?付丧神?欸?”   “……你连信都没读完就跑过来了啊。”清光无奈地摇摇头,“你现在看到的我,大概也能归类于‘付丧神’的一种。”   睦月抱着臂理直气壮,“那是因为我从信里读到了商机——啊疼!”   少年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爆栗。   “喂喂喂!这位大兄弟!我可是要成为你新主人的人啊!我可是审神者!这么叛逆真的好么?!”   少女痛心疾首地瞪着他。   清光调笑:“哦?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把我卖了。”   “这个嘛,我的确想过。”收到了一记白眼以后她“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没办法嘛,穷习惯了……啊,不过以后不会了!真的!”   这么可口,呸,美貌的男孩子,她卖了上哪儿找去啊?   睦月又艰难地咽下了真心话。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她,见她的确是一片赤诚之心,清了清嗓子,如此笑言道:   “吾乃加州清光,或云川下之子、河原之子。不易为用,然卓尔不凡。欲觅明主,惜吾之才,饰吾以华彩。”   “……”   睦月目瞪口呆。   方才还满面落寞的男孩子仿佛变了个人,赤红的眸子里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让她想起了她好奇拔出了那把漆红鞘的刀时,自刃身弥散出的寒光,令她禁不住背后一凉。   这样的刀,要认她作主。   清光被盯得心里发毛:“……你干什么?怎么不接话?”   “我……”喉咙有些干涩,“我当你的主人,会不会……太屈才了?”   唉,傻子。   他叹气,起了身,顺带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扳过她的双肩:   “事到如今还在磨蹭什么?刚才那股阻止我的勇气都被你吃了?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我也相信你。   “所以,偶然也好,注定也罢,你都要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说……”   “好,我愿意。”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坚定地望着他,眼中毫无迷茫。   他反射性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挑唇笑得狡黠。   “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主人。”   这便是两人的相遇。以至后来有了“三条幼儿园“,再后来发生了种种,现在的他们,都不会知晓。   阳光正好,落了满园。   “哦对了清光你快去洗头,我满手灰。”   “……” 作者有话要说:  泥嚎我是坑品极差的清歌……   这是我亲女儿睦月,是的,非洲婶婶产出来的女儿必定也是非洲婶婶   和欧婶呆久了以后非但没欧起来反倒越来越非的我一定是一个人……   能够读到这里也算你我有缘,清歌在此郑重提示:   赌你麻痹快去肝!!!   ☆、锻刀   当睦月摸摸索索地在怀里找出了信封(其动作之猥琐让清光瞠目结舌摇头长叹),少女并不在意,兀自从信封中倒出了一张……地图。   清光正咋舌批判着:“好歹你也是我的主人就不能动作文雅点——唔?这是地图?”   睦月点点头:“差点忘了里面还有这个了,我看看……”   于是两人一边讨论着一边来到了锻刀屋,意外地有些古旧,睦月眨了眨眼,看着屋子里的光景,不由得拽了拽清光的袖口。   “那是啥?那个,那个,那个……”   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清的时候,睦月恼了,索性弓背猫腰猥琐上前,蹲下身后小心翼翼地用食指与大拇指提拉起那个正在安然喝茶的小东西。   小东西似乎没有被少女的举动吓到,只是双手安稳地托着茶杯,向睦月笑眯眯地点点头。   ……少女很没出息地,瞬间就被治愈了。   “清……清光!”头也不回地用另一只手招呼着身后的少年,她眨着晶亮的眼,兴奋地差点语无伦次,“它好萌!!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是好萌——哇!”   而后就被少年轻易抢走了。   清光一脸嫌弃地乜斜着眼瞪她:“这可是专门帮你锻刀的人,尊敬点。”说着将小人儿恭敬地放回了地面。   “欸?锻刀?等等,你怎么知道的!我不服——嘶!”   又挨了个脆生生的爆栗。   “蠢货,好好看看信会死么?”少年干脆揪住睦月的后领从地上提了起来,在少女哇哩哇啦的乱叫中把笺纸糊在了她脸上。   “好好好看就是了嘛。”嘟哝着从脸上拿下了纸,少女仔细看了一番,抬起头来,“也就是说,这只萌哭我的小东西其实算是守护神的一类?”   见清光颔首肯定,睦月回头看着一直喝茶的小东西,若有所思:“这年头守护神也流行失业了?没事干就来这里打刀玩?那我要不要发工资啊?啧我没钱啊大哥!——疼!清光你个孽障!从刚才开始你打我多少次了你说!”   少女泪眼汪汪地抱着后脑勺试图控诉这个不敬上的少年,却听见了和善的笑声自耳后传来。   “真青春啊,主上。”   她狐疑地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终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的小东西。体积虽小,语气却像是个活了百年的耄耋老者。   “啊主上,怪我介绍迟了。我是自今日起侍奉这三条家的锻刀人,方才承蒙主上厚爱,不如就由我来说明一下如何锻刀吧?”   小东西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   睦月被满头的“主上主上”听懵了:“呃,啊,嗯……那那麻烦你了。”   清光瞥着变得乖巧的少女,唇角不由扬了些许弧度。   所谓锻刀,就是将一定比例的木炭、玉钢、冷却材和砥石混合起来铸造刀剑,当然。锻出的会是怎样的刀,谁也不知。   “……也就是说,这是看脸的活儿?”睦月满头黑线。   而小东西依旧笑得和善,如此一看和善中似乎带了些许神秘感:   “还请主上务必记住,每一把刀都会是主上您最重要的战力,请您好好对待每一把来到三条家的刀,他们不是为了看见您失望的表情而被创造出来的。”   睦月愣了愣,挠了挠头道:“我……看上去像是这么喜新厌旧区别对待的人么?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多谢主上理解。我想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有您这样善良可爱的主人的。”   小东西拿起了地上的铁铲,“那么现在,请主上告诉我所放进去的材料的比例。”   “咦?!”没想到验证肤色的时间来得这么快,睦月慌了神,下意识拉过了清光的袖口,把少年拽得踉跄几步上了前,“快!清光你说!我有选择恐惧症!”   清光也不推辞,“那就全部50吧。”   哇大兄弟你这么随便真的好么?   小东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于是随着材料一次次被送进熔炉里,直至看见小东西锻出了成货,睦月才终于有了现实感,却又开始手足无措了。   “我……这……该,该怎么办?”   “请主上握住刀柄。需心意相通方可使附于刀上的思念成型,就如同您身后的加州清光一样。”   睦月小小地偏过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见他对自己颔首,心说算了吧脸黑躲不过,还不如一鼓作气,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于是抱着类似于生死挣扎的心思,睦月迎来了第一把肋差,名为“堀川国广”。   “对了,你刚才一直说什么三条家三条家的……难不成是指这里?”   临走前睦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问着一边指了指脚下。   “正是如此,主上。”   “可,这并不是我的家啊……?随便冠名不太好吧?”   “非也。”小东西又重新喝起了茶,笑眯眯地答道,“从您与加州清光定下契约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是主上您的家了。而加州清光,堀川国广,以及后来可能会来到的各种刀,都将是您最重要的家人,他们会伴您左右,同您一共生活,一同冲杀战场。苦乐共享。”   少女怔了怔。   门外传来了清光的呼唤:“还在干什么?”   “马上来!”睦月摆了摆手。   “还望主上多加努力,切莫让那历史修正主义者猖狂啊。”这一次,它恭敬地向睦月鞠了躬,“我会一直在这里,祝愿主上武运昌隆,所向披靡的。”   少女肃然,点点头,又笑得仿佛大团大团的紫阳花开。   “家人”啊……真是个美好的词语。她也有家人了呢。这两个字搔得心痒痒的,却并不讨厌。   然而,难题立刻就大踏步地走进了这个三条家。   新来的这个小家伙……嗯,的确是“小”。若是把堀川国广、三条睦月和加州清光并排在一起,大概能组成一个和谐的wifi图案。由此可见堀川国广的身高……睦月纠结着在“国广”这个称呼前加了个“小”字。   大抵能算是西装笔挺,细瘦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小国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稚气的声音和正儿八经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叫做堀川国广,与和泉守兼定一同,作为土方岁三先生的爱刀。虽然有‘我是否真正为国广所做的’意见分歧,但至少能确定的是,我是兼先生……兼定的伙伴,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哇哦~”睦月兴奋地拍着手,“你好你好,我是你的,呃,主人?三条睦月,这是——”   “清光先生,好久不见。”   小家伙向着清光又是微微一鞠躬。   睦月心说我的妈呀这俩对比太明显了,小国广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怎么看都这么清秀可人彬彬有礼,不像某个动不动就打我的……欸?“清光先生”?   “等等?你们俩认识?”   “啊,是啊,”清光似乎心情不错,拍了拍小国广的脑袋,抬眼笑言,“以前这家伙就喜欢追着兼定跑。”   倒也是,一边是冲田总司的刀,另一边则是土方岁三的刀,不可能不认识。睦月应着,却见小国广“啊”地叫了一声,满面严肃地说:“对了,兼先生没有来么?”   “哪有这么快,你以为你这新主人运气这么好?”清光摊了摊手,“我连安定都没见到呢。”   睦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清光点了点头:“我的意思就是怪你。”   “……孽障!反了你!!”说着少女就作势欲扑上去,结果被少年用一只手轻易阻挡在外。   小国广在一旁来回瞅着两个人,半晌,才默默开了口:“兼先生……没来啊。”   此时此刻小家伙的表情堪称“楚楚可怜”,细眉一蹙眼儿一垂,愣是看得睦月揪紧了心,连忙上前一把熊抱住(顺便揩了揩油)安慰道:“你放心!兼定很快就会来的!!我可是你主人,不会食言的!!”   ——当然,后来的睦月回想起了这个诺言总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然而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只是想要安抚好这个小可怜,说着竟一鼓作气想要再去锻刀。   清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已经看到了结局。”   “……”这话说得睦月虎躯一震(并没有什么不对),又凶狠地斜着眼瞪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跟你说我就这个表情看你!”   “你再看我兼定也不会来的,放弃吧。”   “造反了是不是!!!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说好的我是主人呢?!”   眼见着两人拌嘴拌着拌着似要吵起来,小国广可怜巴巴地拉了拉睦月的袖子:“主人,别吵了……我相信兼先生很快就会来的,我会一边锻炼自己一边乖乖等他的!”   少女仿佛又得到了心灵的慰藉,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小家伙使劲蹭了蹭:“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国广!我真喜欢你!我相信兼定一定也十分疼你!”   “谢……谢谢厚爱……”小国广被蹭得有些喘不过气,十分艰难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我也最喜欢兼先生了!”   “……”三条睦月像是恍悟了什么,木着脸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怀中笑得一脸纯良的小家伙,向在一旁抄着手看戏的少年发问道,“这个小家伙是不是……?”   省略号的中间,她用口型拼出了“痴汉”二字。   少年笑得眉眼一弯:“兼定是他最崇拜的人。”   闻言小国广抬起了头,双眸亮闪闪的:“是的!!”   睦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有些担心自己如果迟迟召不来和泉守兼定,这个小家伙会不会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又抑或,直接砍了自己?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魔王开始猛吃我的刀装却怎么都不出暴击了,心好痛,想哭_(:з」∠)_   我明明已经把他和兼桑放在一队了谁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不太懂副长的脾气,怎么不教训教训这个小妖精(邓摇(你走   ☆、  初战      “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小女孩儿赤着通红的小脚,蜷作小小一团。   “没有谁会要我的。”   她哀哀地说着。   “我……想要‘家人’。”   她悲伤的眼神像是铺天盖地袭来的浪潮。   “你说是么?——”   随后,三条睦月醒了过来。   并不是被惊醒的,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下意识地揉了揉眼,顿了顿,借着月光辨清了手背上温热的水迹。   ……哭了?为什么?   少女根本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遥望着琅琅月光在门帐上画出了泠泠溪泉。   只是觉得……那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梦。虽然很悲伤,也想不起来,但是,很重要。      三条家从大清早开始就很忙碌。   自从那一天迎来了堀川国广以后,睦月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焦虑感,一天到晚埋在锻刀屋里思考人生,结果思考了两天以后家里便新添了三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鸣狐你嘴里叼的什么!!我昨晚才藏好的油豆腐你从哪里翻出来的?!你给我站住——”   打刀,鸣狐。说话的声音总是捏着嗓子的,本人解释为平常说话的是脖子上围的那只眯眯眼的小狐狸。面部覆着的那张甲胄面具从未见他取下来过。   “啊,主人,早上好。”   “喔安定呀,早!你知道鸣狐去哪儿了不?我昨晚好容易藏好的一大盘油豆腐全被他吃了!!”   向睦月礼貌地颔首打招呼的少年穿着浅葱色的羽织,面容清秀,总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他便是清光常常提及的那个“大和守安定”。人如其名十分安然自若,因而睦月也自然和他亲近许多。   “大概是向厨房那边去了吧?”马尾少年眨了眨眼。   “妥!谢了!鸣狐你给我站住啊啊啊——妈呀!!”   来不及刹车的少女毫无悬念地撞倒了迎面走来的人,并且两个人光荣地滚作了一团摔在了地板上。   “疼疼疼……嗯?不疼?”   少女抱着头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位于下面的那一个。准确来说,她现在正骑在……清光的身上。   赤红的眸子让她有一瞬的恍惚,漂亮得令她心悸。   被连带着摔了个四仰八叉的黑发少年晕晕乎乎地看清了罪魁祸首,恨不能现场就表演如何扒皮拆骨喝血,最后临到嘴边了却又转成了一声长叹。   “该减肥了。”   “……”   正当睦月要发火的时候,从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大清早起来你们在干什么?吵死了。”   “啊!”睦月抬起头,“死别扭早呀!我正追鸣狐那个吃货呢,不小心把清光撞倒啦啊哈哈哈~”   从清光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睦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高大的男人,金发碧眸似是远渡而来的异乡人——打刀,山姥切国广。实在是俊俏的人儿,却不知为何老是喜爱半遮面,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便是敌意满满:   “我是山姥切国广……怎么了你那眼神?难不成是在意我是仿造的么?”   好吧其实如果他不说她也不会知道什么仿不仿造的,于睦月来说,是真品还是仿造并无大碍,就跟现今那些明星们的八卦消息似的,谁知道真假呢?   况且其他刀们都异口同声地表达了“他的确是真品”的心声。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来到了这里。   当少女笨手笨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男人只是默然注视着她,良久,才移开了视线:“……哼,随你便吧。”   于是乎,山姥切国广的名字就变成了:山姥切·死别扭·抑郁症·国广。   并没有什么不对,睦月为自己的取名天赋沾沾自喜。      “……”蹙了英气的眉宇,山姥切并未对睦月给的称呼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抵抗,想了想道,“我刚才看见鸣狐和堀川在厨房里。”   “哦哦多谢!死别扭我就知道你人很好!”做出一个“ok”的手势,少女拔腿便向厨房狂奔而去。立于一旁的安定瞥了一眼伫于原地默不作声的金发男人,似是瞅见了隐于白布下的脸红,不由轻笑三分。   “嘶,你说她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首当其冲的清光呲牙咧嘴地揉着腰。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安定笑意清浅,“对了,你不去看看么?这样下去估计咱们的早饭要泡汤了。”   “……的确是。”   “……老天爷。”   方才还事不关己的山姥切和清光同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这一顿早饭吃得可谓是艰难险阻。   单说堀川国广与鸣狐在厨房里因为偷吃问题争吵了起来,途中三条睦月也加入进去,于是迅速形成“对待鸣狐偷吃问题战线”,奈何吃货在这种时刻总是能爆发出莫名其妙的力量,害得本想息事宁人的山姥切国广与清光亦被牵扯了进去。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大和守安定平息了事件,少女泪眼汪汪地抓住安定的双手嚎着“亲人啊!亲人!”,结果被清光一巴掌按去了灶台——快!做!早!饭!   少女着实没搞懂她是来当主人的还是来当保姆的。不过这个疑问在看见大家期待的神色后便烟消云散了,毕竟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吃你做的饭,这样的感觉还是挺棒的。      吃罢总得回归正事了。   昨晚鼓捣了半天的刀装,睦月在清光的帮助下终于成功给家里五把刀都都装备上了刀装。虽说外表类似于银质的弹珠,不过内里的确蕴藏了力量。   紧接着,严峻的现实便向睦月逼来:经过这几天的浪费,材料已经所剩无几了。若不出征战斗,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无情的现实。   然而此时此刻,立于沙场上的少女却有些头疼。   举家出战这种奇葩事估计也就只有她会干了,虽说刀装齐全,精神饱满,可望着这恰似满格wifi似的身高差组合,位于后方的睦月只想摇头长叹。   扬沙有些迷眼。由于刚才掷出的骰子的指示,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身为队长的清光警惕地抬了手,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怎么擅长侦查啊……”   睦月当即甩了一记白眼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观察了一会儿后,少年说道:“对面是逆行阵。”   “很好。”少女颔首,随即大声道,“全员,布雁行阵!”      ——是否觉得这样的三条睦月从未见过,英姿飒爽,竟透露出了一股大将风范呢?   然而在这背后,是长达一整天的背诵。为了记住这些阵型以及能够快速做出应对,少女可谓是饱受了斯巴达教育的残害。   然而教育者是,人不可貌相的堀川国广。   “我跟你说啊……呜,小国广,他简直,他简直……”事后,睦月抽泣着对安定哭诉道,“就是个大魔王啊呜啊啊啊啊!!!”   “吵死了。”在一旁陪听的清光立刻往少女口中塞了块大福。   “呜……”哭丧着脸嚼了几口,睦月突然沉默了。   “……怎么这么好吃。”   红眸少年笑得狡黠,深藏功与名。      话说睦月曾无数次担心身为肋差的堀川国广上战场的问题,却被其他人一致认为是多此一举。少女心说敢情受伤的不是你们哦高高挂起,再看小男孩默默正了正腰间的刀,对她笑得一脸无害。   然而当刀真正出鞘之时,她却觉得自己被这魔王狠狠打了脸。   “太迟了!”   那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扬尘之中,只见冷光劈下,几声闷响之后,对面的一把短刀便已然重伤。小国广收了刀,转头朝着目瞪口呆的睦月微微颔首致意。   少女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为什么这么小个小男孩却有如此的战斗力?然而她还是个可怜的战五渣!   清光拍了拍她的肩:“别慌,他还不算什么,如果以后有幸能见到萤丸的话,你会知道什么叫做一击必杀的。”   “……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三条睦月这只骆驼被来自于清光的最后一根稻草给彻底压垮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函馆的最后一战,若是用rpg游戏来比喻的话,大抵能算是一个小boss点。睦月一一检查着众人身上的刀装,大致被消耗了三分之一。   “那就快点打完快点回去吃晚饭吧?”   一听见“晚饭”二字,就连不善于流露感情的山姥切与鸣狐也振奋起来。   ——然而令睦月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清光并未探查到敌方的阵型。   这让少女不免有些焦虑。   尽管摆的是最中庸的阵型,可她依旧无法按捺下高鸣不止的心跳。这种恐慌她从未尝过,死死地揪住了心脏。   清光带头便是一记漂亮的斩击,打得对面震慑三分。紧接着是从来都看不惯对面眼神的山姥切,堪堪躲过了对面的攻击,鸣狐亦不甘落后,上前便是劈刀而下。   这一仗看样子势头不错,睦月焦急地来回望着,却并不敢放下心来。   继鸣狐之后接手的是刀装只剩一小半的堀川国广,拼着自己的刀法和对面硬碰硬,睦月正想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却忽听得走上前去的安定止了步子,疑惑地出了声:   “对面……怎么只有五个?”   “……欸?”   “睦月?!背后!!”   安定的叫喊犹如一道惊雷凌空劈下,这几秒的时间只能供她转过头,看见早已埋伏在身后的敌方肋差,向她直直砍来。   躲不掉了——!!      残阳似血。   自他肩头喷出的血流,似要染红了她的视界。   血。红色。好多的血。好浓的红。   挡在她面前的少年,被赤红渐渐浸染。   所有的情绪迅速膨胀开来,混搅在一起,喷薄而出。   “清光——?!!!”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和我这个非婶说说话嘛最近真是非到姥姥家了俺需要欧气_(:з」∠)_   以及明天就能知道为何清光ooc得这么厉害了(?   在函馆就能遭遇不测的估计也就只有我家婶儿了(邓摇   ☆、  难解      “自你痊愈以后,主人已经像这样把自己关了一天有多了吧?”   安定坐在廊下,端着手中的陶瓷茶杯,瞥了一眼自己的身旁,这本来应有倩影一方,巧笑嫣然,而今视野却开阔得足以用余光瞥见靠在柱旁满面阴云的清光。   都说初战告捷,然而三条家却是差一点失了首胜。五人里除清光外,其余均是包扎保养一下就能好的轻伤。说来清光也只是伤了肩膀,刃上也无毒,再加上睦月像是自虐一般日日夜夜的尽心守护,痊愈也就那么几天的事。   “……”   少年无言而立。垂了眸,想起了那一晚回来以后,少女通红的眼眶。真是红得像只小白兔,他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其实是……有那么点私心的。   只是私心也会一天一天地膨胀,直至在心中像个气球似的“啪”地炸开,爆得他满眼都是飞舞的碎片。这时,才会惊觉。   ——原来如此。      “喔,堀川君?”   安定的声音将少年从心绪中拉扯了出来。   来人正是一脸忧虑的堀川国广:“主人今天早上在冰箱里留了一碗粥,我见她迟迟不出来,怕饿着了对身体不太好,就自作主张热了一下,不知道……”说着他抬了抬手中热气腾腾的瓷碗。   “难为你这么上心了。”见小家伙如此担忧,安定不由站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拽过清光,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说“我们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兄弟!”。   ……这都哪跟哪。   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乖乖接过了瓷碗。小国广轻轻鞠了一躬:“那就,拜托清光先生了。”   “啊……嗯,我会尽力的。”少年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   安定似是看不下去了,在旁提醒道:“不是尽不尽力,而是一定要让主人恢复以前的样子。”   “好好好,就她那怪脾气……”   黑发少年嘟嘟囔囔,却还是朝着睦月的房间挪动了步伐。   “安定先生……就这么拜托清光先生真的行么?”小男孩踌躇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   “放宽心放宽心~”安定重新席地而坐,呷了一口茶后笑道,“你看,太阳快出来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喝口茶吧?”   深蓝色的眸子里氤氲着小国广所分辨不清的情绪。   清光可是出了名的“黏人精”呢。      然而“事与愿违”这四个字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蹦出来吓你一跳。   “哇啊?!……清光?吓死我了你!”   正准备搞突袭的少年将手搭在了门框上,还未使力门便自动开了,紧接着在屋里的少女由于面前的身影而吓得抖了三抖,扶住了门框以后抚了抚胸口,讶异地睇着少年,似乎意料不到他的到来。   然而清光同样很惊异,上下看了看,盯得睦月背后发毛。   “你……没事?”   “啊?我能有什么事?”睦月摸不着头脑,“等等你能别这么盯我吗,我会误会的……”   咳咳,此“误会”非彼“误会”。   “……”   少年突兀觉得心累啊,这哪里是主人简直就是祖宗,打又下不去手骂也下不去口,捏着碗边的手捏紧又松开,到最后只是一声长叹:“……算了,没事就好。堀川给你热了点粥,要吃吗?”   “哇!饿死了饿死了!大魔王……呸,小国广给我热的粥!等等他还会热粥?”显然是太久没有被犒劳过,睦月显得兴奋异常,接过粥就不顾形象地刨了起来。几乎是一口气全吃进肚子里,少女拧着眉毛打了个饱嗝,抬眼望着满面疑惑的清光。   “请你转告小国广,很感谢他的心意,”她严肃地说道,“可他把粥底煮糊了。”   “……”   清光接过碗,作势欲走,却被睦月一把拉住。只见她一脸神妙地把他往屋里拽,“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进来!”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忽然,睦月屋前的草丛无风自动。   “咦,居然关门了。”   “是不是主人知道了我们在偷看?”   “嘘~这不叫偷看,这是正当的关心。”   “……哼,无聊。”   “鸣狐肚子有些饿啦~”   至于这群打着“关心主人”的名义的刀剑男子们的事,我们就暂且不表了。      再说被拖进了房间里的清光——此刻正坐在睦月的被褥上,注视着少女从枕边一堆杂物中翻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笺纸,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前几天她刚来的时候带着的那封信……的残骸?   “我一直在琢磨这封信啊,越琢磨越不对,这个章,你看这里,”说着她指了指落款处那个黑色的章印,“我才想起这个跟政府的章好像!”   “嗯?我记得你当初说的是‘听说来到这里’能怎样什么的……难道不是听人说的么?”   她交叉双手抱臂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只是看了一下信,你看这开头就诱惑我不愁吃穿那我还等什么,像我这样饥寒交迫生活艰难的穷人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跟被包养了似的!”   看着睦月大言不惭的样子,少年无力再摇头,接话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是有“然后”的。   她想说对不起,并不是对大家说的,而是对面前的这个少年。   她整夜伴他左右,说了一声又一声“对不起”,只是他听不见……   他听不见呀,熟睡中的清光怎么会听见她蚊讷似的道歉呢?   可一旦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所有的话语便都会被她硬生生咽回去。咽至喉中,塞回肚里,埋进心底。   对不起,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太弱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嘴硬非要上战场。   对不起,还需要清光你来分神护我周全。   如果……如果一开始你的主人不是我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受到这些原本可以规避掉的伤了呢?   一切的“对不起”和“如果”,在看见少年挺拔削瘦的身形后,都变作了“装傻”和“嘴硬”。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她三条睦月更加卑鄙的了。      把心里话一股脑塞回肚子里,少女尴尬地挠了挠脸,“其实照顾好你以后我就回房间闷头大睡了,谁知道居然睡了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万分抱歉。”   说着诚诚恳恳地埋下头。   诚诚恳恳地,选择了撒谎。   清光并未发现其中端倪,仰头作无语望青天状。从古至今能以这种理由让一群人担心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人,估计掰起手指头都能数完,而她就是个中一朵奇葩。   还能怎么办呢,摊上了这么个麻烦的主人。   少年干脆一把按过她的后脑勺,自己俯下身,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   “今天的晚饭,你懂的。”   少女被突然逼近的气息惊得僵了僵,而后抬起头来“嘿嘿”笑:“懂懂懂!”      于是,今晚的三条家久违地迎来了丰盛的晚餐,其丰盛程度让山姥切一票人差点误以为是“最后的晚餐”。   餐前,睦月严肃地就自己贪睡一事做了深刻检讨,在大家一致的“没事就好,这个家你最大”中羞涩地感谢了他们。   饭后,睦月顺便给小国广大魔王开了个小灶,教育他如何才能不把粥底煮糊……当然,过程是挺惊魂的。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的加州清光,这一晚却做了个不同寻常的梦。   “两个……我。”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自己。如同镜面一般的细致入微,除却表情的不同以外,这就是他自己。   另一个他听见这话,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耸了耸肩:   “我是你?不,我才是‘真正的你’!”   他的红眸深不见底,藏着疯狂的漩涡,一圈一圈,像是他接近歇斯底里的口吻。   “哈,可笑!我加州清光何时变成这么爽朗的人了?爽朗得令人作呕!”   “除了主人的喜爱,我什么都可以丢弃,什么都可以不要,唯有她的喜爱,唯有她的关心,我全部……全部都想得到……!”   “这才是我,加州清光。”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度轻蔑,犹如俯瞰一只蝼蚁。   “而你,什么都不是。”   “你是什么,你知道么?”   “传言,如若审神者力量足够强大,就有可能将自己的思念与意愿强加于付丧神身上,甚至和付丧神融合,成为全新的人格。”   “这下你懂了吧?并不是她不够资格唤醒那些稀有的太刀、大太刀,只是因为阴差阳错,噢,不对,应该说是一己私念。”   (……不是的)   “或许你早就知道,只是一直视而不见罢了。”   “可怜,真可怜。”   (不是的……)   他仿佛真是在同情,而红瞳里的情绪却越发张扬。   “在她面前扮好人扮得还开心么?看她和其他刀剑那样亲密,和你却说不出一丝真心话。都说‘人心隔肚皮’,和你,大概就是隔了千山万水还不够吧?”   (不是的!!!)   梦境的最后,唐突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似乎这样就坠入了无尽深渊。   深渊的尽头传来了熟悉的喃念。   ——我想要一个,能够照顾我、关心我的家人。   ——我也想要被人疼爱。   ——我想要……一个家。   他闭上了眼,因为痛苦而揪紧了眉宇。他知道的,他知道那个声音的。可他并不想知道,并不想……并不愿意!   三条睦月!!      少年猛地弹坐了起来。梦境施加给自己的不适感让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悔恨地咬紧了牙。   而屋外,白月如霜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用手机发不知道格式对不对0 0   如果不对的话我晚上再来修改_(:з」∠)_   论清光为何ooc得这么厉害(x   ☆、聚会   收到这封审神者聚会的邀请函时已是五月初,业已经历了风平浪静的半个月后,三条家终于迎来了某位大魔王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对象——   和泉守兼定。   乌木长发,浅葱羽织,剑眉星目,昭示着自身实力的笑意。   “我是和泉守兼定,又帅气又强大,是最近很流行的刀!这么强大又帅气的我——”   “兼、兼先生——!!”   “喔?……国广?”   一个激动的声音噌地截断了这位气场强大的宇宙偶像巨星(并没有不对)的话,用大脚趾想也知道这是谁。   睦月注视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唰地窜了出来,立刻取代了她和清光的位置。于是少女立马从“新主人”的地位下降到了“旁观者”,一边感叹着“痴汉的力量果然无限大”,她一边观察着兼定与小国广的互动。   虽说兼定是出征的队伍捡回来的战利品,不过少女还是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受着无形的压迫,是个人都想疯。   ——除却兼定之外,睦月亲手唤醒的依旧是一群小矮个儿,而且从一水儿的“藤四郎”可以看出还是个大家庭,并排起来又是一幅满格wifi图,弄得睦月特别想蹲在他们兄弟伙的身边玩手机。   骨喰藤四郎、秋田藤四郎、乱藤四郎以及药研藤四郎。   第一个是个典型的三无属性,嘴边常挂一个“火”字,搞得睦月每次碰见他都有些心惊胆战,深怕哪天这个家就起火了(喂);   第二个挺讨人喜欢的,一头粉发蓬蓬松松的,让睦月特别爱揉来揉去;   第三个……睦月真不知道该以兄弟还是姐妹相称,站在女子力这么爆棚的男孩子身边,她深感自愧不如,活在这个世界上太累赘;   第四个则是典型的哥哥,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药研藤四郎。说真的,三条睦月总觉得这个孩子如果能长大的话必定是为祸四方少女心的一把好手。自从药研来到了家里,睦月突然闲了好多,饭也不用做了家务也有人抢着干了,搞得她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过上了幸福的养老生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将,这是您的信。”   自拐角处传来了药研藤四郎低沉的男声,再一抬眼时小男孩便已然走近。白衣翻飞间男孩扶了扶眼镜架,把信交给了少女。睦月颔首:“辛苦了。我记得……你现在应该是在干农活?”   “嗯,秋田不小心在田里摔倒了,准备给他找伤药和新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信箱里的信。”   “欸?没事吧?”她想起了那个像小狗似的小孩儿。   “并无大碍,大将不必担心。”药研在几个人之间游移了视线,最终定在了兼定身上,礼貌地微微鞠了一躬,“这不是兼定老爷么?一期哥平日里承蒙您担待,真是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兼定淡笑摆了摆手,“说起来一期一振没有来么?”   “暂未。因而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待。”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等等?你一个外人期待什么?!你再期待最后还不是我的活么?!考虑一下非洲人的感受啊!!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让人好想哭。遥想当年大魔王也是如此“威逼”,现在竟然轮到了看上去一脸正派的兼定和药研一同创造五指山,三条睦月顿觉自己这只石猴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了。   “还有你敢不敢别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说着,少女横生一口恶气憋在心里,恶狠狠地一把拍在了清光脸上。   虽说如此,三条睦月的生活过得也算安稳平静。然而她并不是能静若处子、春暖花开的人,“闲不住”才是其本性。   “药研药研,午饭有没有什么要让我帮忙的么?”“大将,午饭我炸了虾。”“噢噢噢药研小天使!万岁!”“所以请耐心等待,这里并没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好吧。”   “哇鸣狐你居然能跟这匹马相处得这么好呀?”“鸣狐和它十分投缘。”“不错不错。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主人能不打扰鸣狐和它交流感情就是最大的帮助了。”“……行吧。”   “咦死别扭!你这是去哪里!”“……”“我靠山姥切你走什么!?给我站住!喂!!”   “小国广呢?”“他和和泉守兼定一起远征了啊。”“……啧。”   ——综上所述,审神者三条睦月现下十分郁闷,郁闷到在审神者聚会上连灌了自己四五杯梅子酒,拽着旁边的一位黑发审神者少女愣是不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自家刀剑男子们恶劣的行径。   俗称,耍酒疯。   这一幕若是让清光看见了指不定会怎么教训睦月,庆幸的是,审神者聚会上从不允许刀剑入内,不管是什么身份,家人亲属仆从,一概拒之。   自来熟少女声泪俱下的哭诉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倒是被她拽住的黑发女孩儿毫无所动,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偶尔看见睦月要趁机揩眼泪鼻涕了就糊上一张面巾纸,以免自己身上的衣服遭殃。   ……不得不说,这种逗比和高冷同台竞技的组合看久了竟无丝毫违和感。   推杯换盏间讲到了深情之处,不由得打了个醉嗝,睦月觉得自己其实没醉,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了,话说她拽着人家这么久也不太好,就摇晃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你啊……大兄弟!我就知道你是,嗝,好人!能听我……发,发……发这么久的牢骚……我真是……呜……”   “你醉了。”女孩子递过来一杯茶,“醒酒的,喝下去会好点。”   “谢谢大兄弟……嗝,大兄弟你人真好,咱们交个,嗝,朋友吧!”   “……你先喝了再说。”   “好!喝了这杯酒,我们是朋友!”于是睦月无视了女孩“这是醒酒茶……”的更正,仰头一饮而尽,顿觉灵台一片澄澈,她眨了眨眼,“我是三条睦月,叫我睦月就行了,嗝,朋友!”   言语间已经搭上了少女的肩。   ……看来这酒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女孩子黑发如瀑,恬静端庄,给人一种高岭之花无法侵犯的错觉。的确是错觉,因为她不曾推开酒醉发疯的睦月的魔爪,因而被睦月认定了可以相交,并且迅速在脑内做出了一连串增进友谊的美好计划……当然,下一秒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不知为何,在听见睦月自报家门后,女孩儿微一蹙眉,神色竟显出了几分担忧。   “……这是你的真名?”   睦月明显在状况外,又眨了眨发直的双眸,舌头好似打了个死结:“真名啊……真,名……嗝……我的真名是……什么呢……对了,我有个名字,叫,嗝,三条睦月!”   “那三条睦月是你的真名么?”   “啊……唔,是哦,”少女烦恼地倾了头,“究竟算不算呢?算还是不算呢?嘻嘻,我也不知道呢。三条睦月,嗝,是谁呢?哦……是我呀,是……我……”   就这般喃喃念着,睦月似乎伤心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悲伤,止不住地……   “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我是谁?三条睦月是我么?是我?还是谁?我不知道呀……”   她呜咽着,眼泪噼里啪啦全砸进了空杯里。   被她牢牢拽住的女孩子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夜。当清光再度见到睦月时,她是被女孩儿架在肩上背回来的。   其间少女依旧天花乱坠喋喋不休。   “我跟你说哦,我们家的清光一点都不乖,这个孽障天天打我头,可疼了。”   “还有小国广,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居然是个痴汉。嗝,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特别想去报警。”   “可他痴汉的对象,嗝,兼定,简直不知道应该定位成巨星还是偶像还是白痴。”   “哦对还有药研……嗯,小天使,就是一天到晚没事就念叨那个什么……嗝,一期一振?你说我脸这么黑……为什么,嗝,为什么要难为一个老酋长呢?”   红眸少年好容易挨住赏她一个爆栗的冲动,接过瘫软的少女,向黑发女孩儿鞠了一躬:“多谢这位姑娘照顾我家主人了。”   “没事。”她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于是就这样消失在了夜幕中。   清光刚准备把怀中醉鬼打横抱起,却不料醉鬼的双手已经牢牢环住了他的脖子,睦月似乎发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得呲出了一排白牙:   “清光!嘻,好久不见呀清光!”   ……明明下午才见过。   忍住吐槽的心情,少年轻易地将她公主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高度变化惹得少女哇哇叫。   “……安静点,大家都睡了。”   不得已,他出声提醒道。   “呜……大家,大家都不陪我玩了。”确实是戳到了伤心处,眼泪说来就来,睦月扁着嘴,“他们都不乖!都不乖!”   “好好,明天我去找他们谈谈,好不好?”   “呜……”她似是听懂了,擤了擤通红的鼻头,怯生生地望着他,“真……真的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耶!清光最好啦!”   “嘘,让你小声点。”   “嘿嘿……”她缩了缩肩,听话地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清、光、最、好、啦!”   少年有一瞬的驻足。   他强迫自己不和她对视。因为他从她眼里瞥见了满天星屑,散落在她澄澈的、笑得像月牙儿的眸中,熠熠闪烁。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的声音和话语。尽管她醉得找不着北,可她还认得他,还在一字一顿地认真说着——清光最好啦。   他害怕多在她身上停留一刻,他就会克制不住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那些欲望是掩埋在他心底的,来自另一个他的,魔鬼。   他还不想被同化。他还想多看看她,多感受一下她的温暖,就这样抱着她不撒手的话,那该有多好呢。   奢望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呀。   ☆、酒后   这是个值得遐思的标题。   “酒后”可乱言,乱咬,乱哭,甚至乱X,咳咳,鉴于还有未成年人在,我们稍微收敛一点。   那么,作为一名业已成年的正常女青年,三条睦月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炸成了夜空中最绚烂的烟火。   抱着快要随自己一同炸裂的脑袋,少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或者说面部神经已然不听使唤了,她瘫着一张宿醉的面孔,照着自己大腿上的另一个脑袋就是一掌劈了下去。   “孽障你给我起来!重死了!”   少年呜咽一声,因痛紧蹙了修眉,随后缓缓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红眸。   ——加州清光。   今天的三条家里总是漂游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云。   “药研哥哥……”前田藤四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药研藤四郎的衣角,“主人今天……怎么啦?好恐怖啊。”   满面写着“佛挡杀佛、鬼来斩鬼”的三条睦月此刻正咚咚咚地切菜。这架势八成是要把菜板连同灶台一起毁于手下。药研来这个家也才一个星期有多,就连一旁摇头叹气的大和守安定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主人,就更别提药研自己了。   于是男孩诚恳地摇摇头:“或许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的那几天?”   并且擅自将这个奇观归类为“生理异常”。   话音刚落,少女就以一种平日里自己都难以企及的光速噌地出现于药研、秋田和安定面前,这下可好,黑脸包公的降临带给秋田太多阴影,小家伙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药研不愧是身经百战,只是搂紧了自己的弟弟,有些恼意地提醒道:“……大将。”   睦月沉着脸,寒光一闪,她从身后唰地掏出了菜刀——交给了药研。   “……”药研不明所以地接过了菜刀。   接着,少女终于开了口:“我宿醉,头疼,药研你继续吧,帮我哄哄秋田,拜托了。”   于是,谜底揭晓了。   在一旁的安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睦月无力地棱了他一眼,决定等宿醉好了再收拾这个小妖精。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喝了四五杯梅子酒就宿醉的酒量真微妙啊。   顶着快要爆炸的脑袋,少女回绝了醒酒茶等一类的帮助,径直回了房间。   在看清被褥上平躺的那个人以后她两眼一黑差点跪了下去,手脚并用地关好了门,睦月爬到了床边,一把抓起酣睡正香的少年猛力摇了摇。   “……给我醒醒!!”   少年果真醒了过来,赤红眼眸里毫无迷茫,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魄。睦月深吸一口气:“丫的你居然还装睡!”   清光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在等你回来呀。”   “……”   默默咽下喉头一口热血,少女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这事吧,其实说来话也不长。因为对于睦月这个宿醉的酒鬼来说,仅仅是睁眼闭眼之间的事。   烛光摇曳间。   “呜……清光……热。”   自她身上散发出的酒气携卷着诱人的热意。少女樱口轻开,嘤咛间贝齿隐现,幽光的光似是绸缎抚过她泛出樱红的雪肤。   真热啊。少女不安分地扭动着,呢喃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在唇齿间徘徊。   清光,清光。   清光,你在哪里。   殊不知少年就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头边,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范围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她难得的媚态娇姿。   “我在。”   他的红眸幽深,烛火浸不进,只能绕上发丝;他的声音沙哑,而她并不知,只是迷茫地用她染了泪的水眸,注视着他。   “清光……”   怔愣了几秒,她复又开口道。言语间开始径自扯开了衣领,于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雪颈、锁骨,甚至是更向下的幽秘和起伏,霸占了他的眼帘。   少年蹙了眉,呼吸不自觉重了三分,看着她巧笑嫣然,抬起双臂绕上了他的脖子,似在欢迎他。   烛光仿佛泼洒开来的墨,滴滴答答淌过她的粉颊、肩颈、细臂……   时间悄无声息地定了格。   半晌,少年认真地说道:   “你……胸真平啊。”   我没想通自己什么脾气,居然没有当场把这个孽障给刀解了。   ——这是听完以后三条睦月的第一反应。   脑子里“哔啵”炸出了几个小火花,少女清醒了过来,顶着一张宿醉的黑脸又一把将清光扯了过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笑了笑:“对主人你怎敢撒谎?”   “可我又该怎么信你?”   “难不成主人你还想发生些什么事坐实么?那可是大欢迎——”   “正经点。”   睦月一掌糊在了嘻笑不停的清光脸上。   说实在的,睦月现在的心里犹如千万只羊驼欢腾地围在一起跳广场舞。还是那种自带配乐的,譬如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秋天和你一起漫步在盛开的花丛间……咳,打住。   审神者和自己的刀剑男子差一点到了发生关系的地步,这种事件大抵可以用“办公室恋情”来概括,还是那种一夜情过去后两个人相顾无言只觉别扭的!   好吧其实真正感觉到别扭的只有身为上司的审神者,三条睦月她自己。不过睦月也没想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耍酒疯也没这么耍的啊,这都能跳脱衣舞了,她有这么饥渴吗?   “那就来些正经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清光笑着牵起她的手腕,“想让主人帮我涂指甲呀。”   “等等,stop。”毫不留情地拍掉了缠住自己的爪子,少女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的鼻头问道,“你是在嘲讽我对吗?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个会涂指甲油的女孩子吗?还有你真的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吗?看光了我还说我胸小?老娘胸有那么平吗?!”   清光于是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似月牙,睦月愣了愣,总觉得他今天特别爱笑,而且笑起来……好妖娆,完全不像平日那个面瘫又欠揍的他。   嗯,虽然现在这样更欠揍。   “好好好,主人胸最大了,求埋胸~”   睦月瞪他:“埋你个鸡翅膀哦!”   “那就涂指甲。”他把小瓶塞进她的手里,“我不管反正主人你今天不涂我就去跟大家说昨晚咱俩相拥而眠。那到时候大家的反应可就很令人期待了呀~”   期待你个榔头!!三条睦月差点没一口凌霄血喷死这个小浪蹄子,他是无所谓,这么看还莫名其妙带了点自豪,可她自己就惨了好吗!!这家伙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倒不如说是变得比往常更加难缠了,睦月决定以暴制暴,顶着满脸低气压,阴沉地说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刀解了你。”   清光怔了怔,突地换下了所有欣喜与笑意,阴影迅速袭上了他的红瞳。   口型变换了无数次,少年才移开了视线,挤出了喑哑的声音:   “如果,真要抛弃我的话……好,听你的。”   “……”   睦月觉得她除了投降,真的已经别无可选了。   “……那那那我待会要是涂毁了你不许嫌弃我!也不许怪我!更不准打我!”   无奈地拿起了指甲油,睦月纠结地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涂这玩意儿。   “怎么会嫌弃主人呢主人么么哒~”清光兴奋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唰唰摇着尾巴的小狗。   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睦月棱他一眼:“好、好吧,手不准动!对,就这样——欸你干啥!我还没涂呢?!”   谁知少年却猛地站起了身,一改刚才黏人的表情,比方才睦月恐吓时的神色更加可怕。   “……不用了。”   少女摸不着头脑地望着他:“啊?你搞什么飞机啊孽障!”   “好好休息。”   “欸?啊,喂!!”   只撇下了这么四个字,加州清光径自出了房间,消失在了门后。留下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睦月一人,顶着因宿醉而生疼的脑袋,在原地呆坐了许久许久。   少年阴沉着俊容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似是想要逃开什么。   可是心底的那个他却在大笑,撕心裂肺地笑,笑着告诉他: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注定要被我吞噬!若不是她的力量和执念,你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在她面前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冒牌货!!   (闭嘴!!)   止住了步子,清光禁不住一拳砸在了承重柱上,自右手传来的钝痛令大脑稍稍清醒了些许。   “清光……?你怎么了?”   来人是一脸担忧的大和守安定。   “……没什么。”清光胡乱摆了摆手,见他手中端着碗,便搪塞似的问道,“你是去找她的?”   “啊,嗯,主人说自己宿醉嘛,就给她弄了点醒酒的汤。”安定柔和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信,“顺便当个邮递员,是她的信。不如……你帮我送去?”   “不了。”他下意识地拒绝道,“我,有点事,你去吧。”   “唔……”见自己的友人着实有些奇怪,安定狐疑地眨了眨眼,“你真的没事么?脸色很差哦?”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令睦月万万没想到,这封没有落款的信竟是出自昨晚那个黑发女孩儿之手。   感觉好像真的成了朋友一样呀,有些小开心。这么想着,少女偷笑着拆开了信。   可刚看了几行,她便呆住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拼接在了一起,展现出了一个她从未细想过的,事实,和怀疑。   ——请千万别把自己的真名透露出去。否则,等待睦月你的,就是被政府豢养、永无止境地和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的下场。   又或者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威胁到了政府的权威,被当做“危险品”处理掉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是伪拉灯……   其实我在想如果两个清光能够面对面并且争宠的话估计会把本丸直接变成修罗场的吧……   论迷妹清光的日常(喝茶(。   ☆、碎刀   三条睦月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虽然她的思维一直都跳脱常人之外游离宇宙之间,三条家里的新刀老刀们都表示没关系主人最大,然而最近却越发变得……   “兼定老爷,您怎么看?”   一袭白衣加身的药研藤四郎倚在柱旁,手持茶杯问道。   “为什么把话题强行抛给我了?”和泉守兼定挑眉,“她再怎么古怪都无妨,只要我还能战斗,便护她到底。”   药研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说“并不是这个意思”,话头却被意想不到的人抢了过去。   “兼先生真帅!我也想要像兼先生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保护主人!”   “喔,国广啊,你能成功的,来,帮我照顾一下马吧。”   星星眼的堀川国广:“好!”   满头黑线的药研:“……兼定老爷。”   “啧。”偶像表示不太爽,于是决定强行转移了话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秋田被碎刀的那次以后,主人就开始变得鬼鬼祟祟起来了吧?”   “……”   药研的眼神有一瞬满布阴翳。   ——至于秋田藤四郎被碎刀一事,还要追溯到几天前。距离三条睦月当上审神者已经历了一月有余,正值初夏的时节。   当三条睦月得知秋田藤四郎偷偷上了战场的时候,已经晚了。   按理说来她喜欢安排尚且稚嫩的短刀们去远征,一是风险相对会小一些,二是让他们感受一下沙场征战,不至于以后真需要他们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并不是说偏爱其他人,只是睦月觉得那些短刀小孩儿们看起来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虽然她没有亲弟弟,但每次看见他们都会由衷地觉得,真好呀。   再加上那个黑发女孩儿寄来的信,少女业已有好几天不曾出入锻刀屋了。仔细算了算家里已经供了十多名刀剑男子,虽说没有什么太过稀有的刀,不过也算是点到即止,毕竟枪打出头鸟这种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时过傍晚。残阳的余晖悄然被夜晚吞噬。三条睦月静静立于大门口,似乎站成了一尊雕塑。   当然,她并不是唯一的雕塑,一旁伫立的还有药研藤四郎。   她想过太多太多的安慰、道歉和自责,却停留在嘴边,甚至在看见出征队伍归来之时,又被塞回了心底,化作一声并不明显的呜咽,落进了异样的沉默中。   夜幕迟临。   大和守安定将手中的黑色包裹递了过去,她好容易止住了颤抖,双手接过了包袱,死死抱在了怀中。   好重……可是又好轻。   她听见了里面的响动。那是碎片相击出的声音,她甚至鼓不起一丝勇气,拆开再看最后一眼。   “我……”她转过头,竭尽全力想挤出些什么话。   “大将。”药研努力扯了扯嘴角,“什么都别说了,求您了。”   睦月咬紧了唇,最后也只是慢慢弯下了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可是,鞠躬又有什么用呢?连药研的眼睛都无法直视,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算什么主人。   清光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忽有一瞬的停滞——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我陪你,走吧。”他俯下身,贴近她耳际,轻轻说道,“让药研一个人静一静。”   保持着埋下头的姿势,少女直起身,终究消失在了药研眼前。   逃也似的。   而之后的事,只有三条睦月自己,和陪同的清光知道了。   后来,从乱的口中得知,其实秋田的碎刀,是他自己导致的。前几日的远征中,他们遭遇了一队敌人,其中有一把在交战前不知为何开口了。   矛头直指秋田藤四郎。大意不过是身为一把刀却只能被派去远征,是不是太弱了派不上用场,不愧是短刀。   “虽然秋田从没说过,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乱有些哀哀地笑了,“他一直对自己不能和你们一起出战,耿耿于怀。”   小小的愿望终究烧成了离离的燎原之火,他故意在鸣狐喜欢吃的油豆腐里下了药,让鸣狐不能出战。于是在即将出战之际,趁着大家都比较着急,且睦月外出的情况下,混入了队伍里。   “……等等,你说,下药?”   药研藤四郎眼皮一跳。   这怎么可能。虽说平日里他们一日三餐,可究其根本刀剑们所食的不过是源于主人身上的力量。更别提油豆腐这种东西了,理应是对鸣狐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才对。   然而对于这个谜团,乱藤四郎也无任何思绪,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这两把刀都不知道的是,立于门外的三条睦月,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紧紧地攥住了双手。   “我是不是,和你们走得太近了。”   那一晚的少女,无力地蜷在锻刀屋的角落里,盯着面前零乱一地的刀的碎片,出声问道。   而少年和她相对而坐,动了动唇:“……谁知道呢。”   “如果当初我不把这里当成家,是不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秋田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还会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身边,跟我说……”   ——主人最好啦。   她死死咬紧了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纷纷掉在了衣服上,手背上,每一滴都代表着自己的无力。   是不是她如果听了那个女孩的话,就此疏远一些的话,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了,是么?   她信的……她是信的。在读完政府给她的信以后她自己也产生了不少疑虑,可是在看见那些在这里走动的、见到她以后会露出微笑的、会和她斗嘴和她笑闹亲近她的刀剑男子们以后,她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心疏离了。   是她太过幼稚。   尽管之后也会锻出秋田藤四郎,或者拾回秋田藤四郎,但那个会任由她揉头、甜甜地唤她“主人”的小秋田,已经……不在了呀。   是她的幼稚,毁了这一切。   摇曳的烛火染过她的眸。   而清光注视着她,几度欲伸出手,触碰这个一触即碎的人儿。她看上去离自己很远,远到隔了一个天涯,远到自己的思念鞭长莫及。他想把她拽过来,让她回来。   但是,他没有资格。   ——你想要她。可是你注定得不到她。   心里的那个加州清光,笑得妖冶异常。   “罢了,由她去吧。”披着羽织的长发男人打破了阗静,“你也没有走出那个阴影,又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主人她做什么呢,药研。”和泉守兼定斜眼瞥他,目光犀利。   男孩兀自捏紧了杯壁。半晌,眼里的阴影才渐渐消退,他开口,声音沉静:“兼定老爷说的不错。”   小国广想了想,出了声:“我……我有点想念,一个月前的主人。”他的语气里埋了些许寂寥,“现在虽然也和我们一起,可是,总觉得越来越远了。想追,却追不上。”   兼定默了默,只是抬手揉了揉堀川国广的脑袋:“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就好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劈开了沉重的空气。   “鸣狐你给我站住!!!站住!!!怎么我把油豆腐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找得到啊你属警犬的吗?!要不要这么灵敏啊你是对油豆腐有多大的执念啊混蛋——!!!”   接着,三条睦月挥舞着汤勺从三人面前冲过……又退了回来。   “喂偶像你看见鸣狐没!?”气势冲冲的少女呲牙咧嘴地把问话甩了兼定一脸,顺便看见了惊讶的药研和国广,她颔首示意,“哦你们也在啊,刚好,来帮我逮那只吃货!我今天不让他哭着说‘以后再也不偷吃了’我就不姓三条!!”   兼定“噗”一声笑了起来:“那你是打算改姓啰?”   “我的妈!偶像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伐?”差点一勺扣上去,睦月翻了个白眼,“好容易和三明爷爷一个姓我容易么我?”   “说得好像你能赌出那个老头一样。”兼定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兼定你很跳哦?”说着睦月就捋起了袖子。   男人游刃有余地笑道:“哪里哪里。”言罢起身,“我这就来陪敬爱的主人一起捉拿鸣狐。”   “啧。”三条睦月又翻了个白眼,恨不能一个眼刀戳死这个宇宙级偶像。看见两个小男孩还愣在原地,睦月眨了眨眼:“你俩傻站那儿干啥呢?快来和我一起抓鸣狐啊!”   初夏的阳光刚好,透进了她澄澈明亮的双眸。   “好!”   堀川国广终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庭院里肆意盛开的榴花。   三条睦月小姐:   见信好。   客套的话就说到这里。以下我说的所有话,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只是我不想看见你被政府利用,因而擅自将自己的猜测和事实写了下来,若是你身旁发生了一些古怪之事,希望这些能给你当一点参考。   如你所知,我们“审神者”是被政府挑选出来,专门同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的人类。又或者应该说,“现在”还是人类。   如果你还想以后能够从这个无尽的战场全身而退的话,请千万千万,别把自己的真名透露出去。   否则,等待睦月你的,就是被政府豢养、永无止境地和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的下场;   又或者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威胁到了政府的权威,被当做“危险品”处理掉的结局。   如果你的身边没有一只叫做“空之助”的,自称引导人员或是什么的狐狸的话,那么请一定注意,政府的眼线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任何一把刀。   或许听上去过于扯淡,可现在已有不少能力过于强大的审神者由于锻出了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等一系列稀有刀剑,而被政府以各种名义盯上并肃清,请你多加小心。   希望下次审神者聚会还能与你相见。   澄田清。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完了拉灯一时爽网审火葬场(手动再见.gif   以及修改了一个小bug,特别羞耻,所以就不说了(。   月婶儿要开始成长了吗(喝茶   哦以及隔壁家的清妹终于能够附上真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顺便囤点汽油到时候轰了隔壁那个丧病乘(邓摇   ☆、太郎   三条家的早晨向来过得很不平静。   不知从何时起,三条睦月开始了每天晨跑的习惯,雷打不动,看上去十分有诚意和决心……   才怪咧。   “再……再睡一会儿……就,就一小会儿!”   少女翻了个身,内里的白衣立刻豁出了一道大缝,春光乍泄而本人并不自觉。   对此,清光表示已经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用其原话来说:那种平得类似于干枯的河道一样的胸,我才没兴趣。   ……平胸怪我啰!少女表示总有一天要把这个孽障按进熔炉里听他哭着求饶。   “你已经说了无数个‘再’了。”清光干脆一把扯出被她绞作麻花团的被褥,“起不起来?”   “不!被窝兽已经把我吞下去了!我要和它结婚!”   少女死死地抱着脑袋蜷成了一团。   “主人,你再不起床的话我就来陪你一起睡啰?看来我大早上就要为主人演一场活春宫了。”   几乎是那一刹那的事。钻入耳中的清光的声音有明显的笑意弥散开来。   少年修长的手指点过少女裸露的后颈,指肚触及之处惹了她的轻颤,一路向下,眼看就要抵达腰际,三条睦月终于扛不住了,翻身而起。   “……我服了你了我起还不行吗!!”   顶着一张大红脸的睦月十分没有气势地瞪着调笑的清光。   “早上好呀,亲爱的主人。”   在她毫无防备之际,眯眼笑的少年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啄了啄她的额。   “……”   终于反应过来的三条睦月瞠目结舌,成功地,又炸了。   ——加州清光,win。   然而究其原因,睦月开始晨跑不过是因为那么一件小事。   自从来到这个家以后,特别是迎来了药研小天使,三条睦月惊觉自己居然开始长胖了。   “我长胖了,我胖了,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吗!!”   睦月“咣咣”凿着地板细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一旁悠闲地吃着草莓大福的清光懒懒抬了眼,上下打量之后摇了摇头:“没看出来,还是熟悉的起伏。”   “伏你大爷!”她抄起手上的杂志便照着他脑门砸下去,没想到中途就被他紧紧捉住了手腕,“不提这件事你会死吗?会吗会吗会吗?”   少年扬起了微妙的弧度,介于“嘲讽”与“安慰”之间。“就是这样你才嫁不出去。”   “……要你管!老娘正值青春美好年华怎能嫁人走进人生的坟墓!”   “喔?怎么,居然聊到结婚了?”   少女抬眼,见是和泉守兼定,便应了声:“谈个鬼啦,偶像你也是,我真是搞不懂你居然会认识这么欠扁的人!”   兼定搔了搔面颊,“我说小姑娘你这可是迁怒啊。我前主人是土方岁三,他主人是冲田总司,这想不认识都难。”说着男人瞥了瞥清光,沉吟道,“不过清光以前,我记得……不是这个性格啊。”   少年动了动眉:“是你年纪大了。”   “啧……”被戳到了意料之外的痛处,兼定歪了头看向睦月,“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近侍?小丫头。”   “近侍”是最近三条睦月才从信里翻出来的职位,清光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如果无视大和守安定意味深刻的眼神、山姥切不爽的神色和国广失望的神情的话……为了平息众怒她只好又改成了轮班制)。   “给我好好叫‘主人’!”少女横眉怒目瞪视他,“再说了他平常就这个样子我也管不了啊!”   “那是你没管过吧?明明那天选近侍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实行轮班制。唉,女大不中留啦。”   “……偶像咱能不闹么?”   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加州清光则是一脸淡定,高高挂起,吃完了盘里最后一个大福,少年起了身,顺便拎起了还在和兼定你一句我一句地批判的少女,朝和泉守兼定挥了挥手:“新刀差不多要锻好了。”   “啊……喂!放我下来!孽障!我要刀解你!!”   和泉守兼定抄着手,抬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呀。”身长七尺八寸的男子徐徐睁开了狭长的双眸,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面前这个矮个儿的少女,不由惊讶出声,“居然被召唤到尘世了。我是太郎太刀,人类理应无法使用的实战刀。”   然而三条睦月保持着石化的姿势,愣愣地瞪着,不对,是费劲儿地仰起头来,望着这个由大太刀变作的男人。   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伸出手来,努力想要摸到太郎太刀的脸颊……在尝试了几次并以失败告终之后,睦月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难以逾越的鸿沟,恨不能哭出声来。   男人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眸:“主人是想抚摸我的脸么?”说着,居然自己俯下身来。   睦月在心里嚎啕大哭着,表面依旧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轻轻用手扯了扯他白皙的面颊——这不知道是第几个皮肤比她好的男人了,三条睦月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而且这样看来,她居然发现他的眼角是红色的眼影,微向上扬,衬得这双狭眸有了丹凤的味道。薄金色的瞳仿佛不惹一丝尘色,明晰地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她。   “主人这样做,是有什么意义么?”   “呃……表达亲近。”三条睦月终于开了口,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又赶忙拍了拍他的头顶,不禁笑了笑,“太郎真高呀。我都得仰望呢。”   直起身来的男人跟人形自走遮阳板似的,睦月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下次去万屋的时候大概能够不带伞了(喂)。   “如主人所见,这副身体不适于常人所用,因而长年被供奉。”男人垂了眸,纤长的眼睫投下了一小片浓影,“此次承蒙主人召唤再度来到尘世,虽是不情之请……但也希望,您能学会如何使用我。”   三条睦月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怔了怔。   身形这么庞大,却没有什么安全感呢。像只大型犬似的。如此一想,少女的心突地柔软了下来。   “我会加油的。”她笑得眉眼微弯。   那是加州清光从未见过的笑靥,从未听过的语气。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年忽然很想拽走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一直在心底叫嚣着。   “对了对了我给太郎你介绍一下吧?”突然想到了什么,睦月合掌道,“难得来了个新成员呢。我旁边的这是——欸我靠清光你走什么!啧!”   回转头来时少年仅仅给了她一个默然离去的背影。   三条睦月觉得这个孽障简直不可理喻,好端端地居然无视自己这个主人,是时候该让他认识认识什么叫做“主仆关系”了。在心里恶狠狠地盘算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那个白痴叫加州清光,现在是我的近侍。”   “原来如此。”太郎沉吟道,“……看来我是被讨厌了呢。”   “没有那回事,你别放在心上。”睦月烦躁地摆摆手,“最近太放纵他了,我的错。”   男人微微蹙了眉:“主人,虽然我疏于尘世,可并不代表我看不出加州阁下的心事。”   “……哈?他能有什么心事。”她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前几天去万屋的时候忘了给他带东西回来嘛,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我都赔礼道歉了!”   男人注视着少女的侧颜,想了想,把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新主人不是一般的迟钝呢。他在心里下了定论。   这一夜,太郎太刀偶然在锻刀屋里发现了她。   夜已深,若不是他莫名失眠,肯定也不会撞见自己的主人。而三条睦月当然也未察觉太郎太刀的存在,她弓腰抱着一大堆还未被唤醒的刀剑的样子实在太过鬼祟猥琐,让太郎不禁想要一探究竟。男人在门边站定,忽听得屋里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喔,主上这是?”   执掌锻刀屋的小萌物笑眯眯地望着少女。   三条睦月小心地将刀剑置于地上,拍了拍衣袖的灰尘,平静地说道:“帮我刀解了吧。”   “哦?这是何故?”   “啧……非得说原因不可?”少女恼怒地挠了挠头。   “并非如此。既然主上不想说便不说罢。刀放在这里即可,夜深了,还请主上回屋歇息,不然伤了身体,得不偿失啊。”   “嗯,谢了。”   睦月点点头,刚大踏步走出了锻刀屋,紧接着就“砰”地和门外的太郎太刀撞了满怀。好在太郎反应迅速,扶住了即将摔个四脚朝天的少女。睦月只觉天旋地转,连最本能的尖叫都堵在了喉头,待看清了来人,又气又笑:“太郎?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主人动向……”   “唉算了算了,没事的。”少女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睡不着么?还习惯这里不?”   “并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只是,可能还需要适应。”男人欲言又止,思考了一番,启口问道:“主人又是为什么……”   睦月反射性地蹙了眉,拍了拍太郎的手臂,示意男人同她到了庭院里一个僻静之处。睦月望着缀满夜空的碎星,幽幽地开了口:“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行动,还是指,为什么刀解那些刀剑?”   太郎垂了眸,并未作答。   “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好心?”她歪过头来眨了眨眼,见男人只是伫立于她身后,静静等待她的回应,便自觉住了口,思索了半晌,复又开口道:   “它们是清光他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还没有被我召唤,所以,只是一般的刀剑……有可能出短刀,也有可能会出一把令人羡慕的三明爷爷,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我觉得吧,这样就好了。我并不想看见它们在战场上被碎刀,然后被带回来的样子。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况且你看,我这个家并不大,不能容下那么多成员,当然我也不想突然就英年早逝,这年头公务员真是难当。”   “若是一开始便无法对它们负责的话,那还不如选择刀解。”   既然你我是注定无法善终,那么何必开始。   没有人使用的刀,就等同于不存于世,对么?   男人缄口。睦月转过身来,因为身高差只能又拍了拍他的臂膀,似是要让他安心一般。   “太郎,从今天起,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   ——主人,我真的……可以信您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要出去现充所以就现在放上来_(:зゝ∠)_   太郎哥哥真是越写越觉得好萌呀   这边太郎暂且设定为远离尘世的那种……呆萌呆萌的,嗯,你们懂的,那种身高与性格的反差最萌了嘻嘻嘻,原本说来太郎也是因为大太刀所以被供奉了太久,心疼_(:зゝ∠)_   隔壁安叽说我这是在秀恩爱,坚决表示邓摇!(   ☆、玩脱   这一天清晨,三条家的刀剑男子们一起床便发现了不对。本应是绿树红花、青空万里的初夏,却在一夜之间变作了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严冬。   “哇……好久没看过雪了呢。”   堀川国广兴奋地感叹着,因为许久不曾见过的雪景而亮了双眸。   “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雪呢。”大和守安定似乎早有预料,此刻正手捧热茶笑得安然。   虽说付丧神当是感知不到寒冷的,就算感觉到了,也只是停留在一个“冷”字上,并不会因此生病。不过为了应景,安定还是笑着为自己沏上了平时的茶。   “啊,太郎先生。”自房间里步出了一方伟岸的身影,想也知道是刚来不久的太郎太刀。大抵亦是太久不曾接触过这纯粹的白,太郎惊异地睁大了金眸,而后微微笑道:“真是漂亮。”   “喔,这么一大早你们就聚在这里开茶友会了么?”   自不远处又走来了一袭浅葱色,黑发映了白雪,倒是十分惹眼。和泉守兼定招呼着,望了望满眼的白,问道:“主人又心血来潮了?”   “八成是吧。也只有她能随意更改这本丸里的季节了。”   太郎沉吟道:“怪不得近来主人经常问我对于季节的喜好,原来这也是能由人类的力量改变的么?”   “确切来说,改变的只是这个家里的季节。”小国广接过话道,“听主人说,算是什么政府给予的福利一类的,可以由审神者随意更替四季。”   “啧……好冷。”   从身后蓦然窜出了一声牢骚,这熟悉的闷骚,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山姥切。   “哇,鸣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呢~”这么叫着,只见鸣狐飞快地扑进了雪堆里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手中便多了三个圆润的雪球。   “看招!”   “啪”的一声,山姥切那被白布掩了半边的面庞立刻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来得正好!”山姥切·死别扭·抑郁症·国广怒了,怒气值分分钟破了八百大关,甚至犹如漫画里画的那样,头顶冒出了沸腾的蒸汽,“我要让你见识见识真品的威——噗!呜!”   宣言未完便又挨了两招。   这下好了,即使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山姥切更是怒气冲了天,一捋袖子就钻进了雪堆里和鸣狐开始了三百回合的大战。   “真是童心未泯啊。”兼定点评道。   此时,系着围裙的家政小天使,药研藤四郎走了过来,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一群同伴,摇了摇饭勺道:“你们谁去把大将叫起来啊?要吃早饭了。”   太郎愣了愣:“不如我……”   “——我去。”少年恰到好处地降临在了男人身旁,斜眼瞥着愕然的太郎,扬起唇角重复道,“我去就行,不劳费心。”   而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太郎太刀奇怪地眨了眨金眸:“这种事不应该由近侍负责么?”   这周的近侍明明是他啊。   和泉守兼定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你就让他去吧,否则他真得急了。”   大和守安定笑眯眯地替自己的友人解释道:“在这个三条家,我们谁也不敢和清光争夺‘叫醒主人’的权利哦?太郎先生可得多多注意呢。”   似懂非懂的男人只好乖乖点了头。   药研无可奈何地扶额道:“……话说起来大将还真是宠着加州老爷呢。”   “而且自己还没有那个自觉。”堀川国广补充道。   “再这么下去清光得变成三条家头号公敌了吧?”兼定揶揄不已。   太郎则是一脸恍然地叹道:“这尘世间的男女之事还真是复杂啊。”   唉,太郎你还是图样图森破啊(摇头)。   然而此刻的三条睦月并不知道自家刀剑男子们的讨论。她做了一个梦,醒来时发现视线是模糊的……满眼泪水。伸手拭去,她喃喃念着:“为什么……”   她梦见了秋田藤四郎。那个像是小狗一样的小男孩儿欢欣地牵起自己的手,阳光跳动在他蓬松的粉发上,他拉着自己,绽出了大大的笑颜:“主人对我最好最好了!我最喜欢主人啦!”   紧接着光影变幻,小男孩突兀离她好远好远,满身是伤,他哀哀地望着她,试图接近她,却怎么也走不到她的面前。她亦尝试着想要奔向他,然而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天堑。   “主人……主人!我好痛……好痛啊……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主人……”   “主人对我最好啦!”   他的笑和他的哭在眼前不停变换。而她什么也做不到。   “……可恶!”   三条睦月再度合上眼,用手捂着嘴,死死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没有任何资格哭泣,即便泪水已然湿了面颊。刹那,少女感觉到了温度,冰凉的,她微微睁开眼,视野几度模糊又清晰,直至少年的面庞映了出来,不知为何,她竟生了三分安心。扁了扁嘴,少女哑着嗓子道:“……清光。”   “我在。”清光静静答道。   睦月擤了擤鼻涕,捉住了少年的手,想了想,嗫嚅道:“你能不能……再近点?”   少年俯下了身,自颈后绕过的乌黑发辫轻轻搔过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睦月稍稍用了力,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啧。”被猝不及防的大吼震住了,清光不耐烦地蹙了眉,“你声音是哑的……再说了我在外面叫了你很久你都没反应,可不得进来?”   “哇你还倒打一耙哦?”少女急得直接跳将而起,穿着薄薄一层睡衣揪起少年的衣领,怒目大叫道,“不经允许偷闯闺房好大胆子啊你!看我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姓三条!——啊……阿嚏!”   清光:“……你……”   睦月:“……并不是!!阿嚏!”   于是乎,我们的审神者三条睦月成功玩脱,感冒了。   ——“主人生病了”这件事迅速变成了三条家的头条爆炸新闻。   “38.5℃。”药研藤四郎临时扮演了一回家庭医生,报出了温度计上的数字之后头疼地叹了口气,“大将,您这算是低烧了。”   “……呜。”少女委委屈屈地缩在被窝里,可怜兮兮地望着一身白衣的小男孩,“药研医生,我不是故意的……”   坐在一旁当看护的清光立刻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爆栗:“现在知道卖萌了?早干嘛去了?”   “药研医生!这个护士欺负病人!好疼啊呜呜……”   “加州老爷,不管怎样大将现在病了,您就稍微温柔点吧。”一番话说得清光窘迫地收了手,又见睦月得意洋洋地挑着眉,药研无奈地说道,“大将,这也是您平日不好好照顾自己的错。”   “……嘤。”少女只好又缩成了一只被窝茧,这次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小男孩不言语。   药研摇了摇头,起身道:“我去熬碗热粥,大将您好好先休息吧。”   睦月赶忙作星星眼状:“谢谢小天使~”   小男孩背对着她,微一挥手,便帅气地消失在了门后。   “唉,有一药研,夫复何求啊……阿嚏!”三条睦月幸福地感慨道。   清光棱了她一眼:“作死好玩么?”   擤了擤鼻子,少女嘿嘿笑:“还不错,还不错……嘶!疼!你再虐待我我要告状了喂!”   面对呲牙咧嘴的睦月,清光倒是心情上好,挑眉淡淡一笑:“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嗯……这里要不要应景地叫两嗓子“破喉咙”呢?少女陷入了沉思,而后深沉地点点头:“好吧,不叫了,你胸大,你说话。”   “……”少年果不其然地被哽住了。正当睦月偷笑不已之时,他扬眉调笑道:“和你比的话,的确我胸大。”   睦月:“……”   “你给老娘麻利地圆润地从这个房间滚出去——!!!!”   下一秒,整个三条家都被三条睦月发自内心的怒吼震了三震。连带着安定的茶杯、药研的碗碟、堀川的雪人以及鸣狐的油豆腐也抖了两抖。   “哇啊……”堀川国广连忙稳住了自己好容易堆起来的红鼻雪人,不解地回头问道,“兼先生,主人不是生病了么……?”   坐在廊下悠闲地抄着手的和泉守兼定笑得意味深长:“嗯,小孩子就别管这些事啦。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这个雪人还差了点什么哪。”   雪霁初晴。   其实,睦月得知自己生病的时候,还有些微的庆幸。   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以后,会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唯有日复一日撕下的日历纸在提醒着她,时间正悄然流逝。她试图通过改变季节来重新找回,却发现,她对于季节的喜好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三条睦月知道,自己在渐渐失去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的感知。   她慢慢合上了眼。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脑海里忽然浮出了一袭黑红相间的艳丽身影。   穹顶铅灰色。大雪纯白色。而你我,又会是什么颜色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山姥切和鸣狐看着没啥关系不过扯在一起打闹的时候还是……有点萌呀(捂脸   太郎哥哥不该懂的时候懂那么多该懂的时候又小白了(邓摇   爱豆似乎变成了本丸的吐槽役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   最后好像文艺起来了这一定是你的错觉。   喔第八章改了点小bug,大家不用在意么么哒_(:зゝ∠)_   ☆、吵架   睦月口中的“吵架”,并不是小打小闹的情侣吵架(俗称打情骂俏)的级别,而是真真正正的,怒意横生,针锋相对,到最后的一拍两散。   虽然引发这场争吵的原因真的……很幼稚。   然而见证了这一切的三条睦月此时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悔不该当初,为何自己一时脑残要把和泉守兼定、堀川国广、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放在了同一支出战队伍里,当时自己脑子里进的水就是现在流的辛酸泪,还连带着拖累了无辜的太郎太刀和药研藤四郎,少女觉得自己简直是罪该万死。   “大将,现在比起一味地自责不如赶紧分头去找他们。”药研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   太郎颔首:“这战场太大,若是遇上检非违使就糟了。更何况加州阁下孤身一人,更加危险。”   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是啊,清光那脾气真是得改了。等回去以后咱们再好好讨论该怎么教训他们吧,主人?”   睦月扶着额头挥了挥手:“看我这次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火药包!……这样吧,太郎药研,你俩去追偶像和小国广,我和安定去找清光,找到以后在这里集合,ok?”   “遵命!”   然而事情的缘由,还得追溯到一个多小时之前。   美其名曰“视察工作情况”而死皮赖脸跟着清光他们出征的三条睦月,特意安排了让新撰组的四位老友在一队,这样能好好叙叙旧。顺便自己也能听听新撰组以前的八卦什么的,搞不好还能挖到什么重大消息之类的,她真的没有想过,真的。   在顺利突进下一个敌人的窝点之前,睦月带着专业狗仔队的猥琐,呸,贼笑突然发问。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啊,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究竟谁更帅?”   和泉守兼定、加州清光一脸自豪地异口同声:“当然是我的前主人。”   言罢两人一惊,随即不怀好意地瞪视彼此。   当然,还剩下两个没有作声。堀川国广迷茫地眨了眨眼望着兼定,而大和守安定则是头疼地摇了摇头。睦月拖长声调“嚯”了一声,抬了抬眉说道:“来嘛,反正到下个点还有些时间,来来来,今天的辩论题目: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究竟谁更帅?”   似乎已然提前预见了结局的安定抬手欲阻止,见睦月如此兴奋,只好作罢。   而作为吃瓜群众的太郎太刀则是一脸茫然,这倒是肯定的,作为一把被供奉的刀,不谙世事——倒不如说是时代差太远了;药研则是平日里与鉴定接触较多,再加上生于战场育于战场,对于这种事也较感兴趣,因而有所耳闻。   紧接着,这两把刀开始了对于自己前主人的外貌描述。   从形容土方岁三“风度潇丽”到“跟演员一样,头发乌黑浓密又蓬松,眼睛有神,性格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和泉守兼定愈说愈激动,仿佛真看见了自己的前主人,最后竟兴起吟了一首俳句:   “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催。”   吟罢自豪地挑眉,意在表达“看看看!我前主人是多么风雅俊俏的一个人!”。   对此,清光只是“呵”地嘲讽一笑:“你矮你来说。”   和泉守兼定:“……”   睦月悄悄在一旁给不明所以的太郎和药研当翻译:冲田总司传言175cm,而土方岁三只有168cm。   太郎恍悟地点点头,而少女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对,抬头望了望一脸深沉的太郎又低头瞧了瞧无奈的药研,喔,这种画面感真是杠杠的。   “……大将,我总觉得您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啊哈哈哈小天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睦月一个激灵,连忙拍了拍药研的肩。   她复又回到了还在争论的两个刀剑男子的身上,却忽然发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冷笑起来。眨眼间天地变色,扬沙迷眼,唯独兼定和清光还在对着彼此冷笑不停,冷得睦月抱着臂膀暗搓搓地靠近了安定求取暖。   而堀川国广则是十分有阵营感地站在了兼定身旁,虽然平日里和清光关系不错,但现下也是眼神不爽地瞪着黑发少年。照这个情况看来是突然分成了两派,浩气与恶人,呸,土方派和冲田派,睦月思考了一下,自己身为中立倒是能尽情嘲笑这俩傻狍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这两个人在瞪视良久以后,十分默契地一转身——   “国广,走,和这种不识风雅的家伙没什么好谈的!”如此说着,浅葱色的羽织消失在了漫天扬尘之中。   “风雅能当饭吃吗?真酸!”言罢,坚定的冲田党也消失在了相反方向。   三条睦月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的妈呀这俩默契爆了棚啊?”   安定无奈地看着她:“主人,不是这个问题吧?”   “哦对对对,等等!这和剧本不一样!为什么他俩会吵起来?!这傻X题目谁想的?!”睦月不服。   ……噢,是她自己想的。   循着清光消失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睦月看着安定的背影,回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突兀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大和守安定向来对于人的心思很敏感,并未回头,他问道:“怎么了?”   少女挠了挠头,愈发闷闷不乐起来:“也没什么……就,嗯,大概玻璃心了。”   犹记得很早很早以前有过一部很经典的小说,书里讲到在一个国里,从前担任的王十分贤明仁慈,造福天下苍生,很可惜岁月更替,换了新王。   新王是一名女性,由于沉迷自身情感而无法好好治理国家,于是国家动荡,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从此之后人们就世代相传了一个词,叫“怀达”。   怀达怀达,怀念达王,就是怀念从前那个贤明的君主,女王只会短命,且治世无能。   她现在何尝不是类似的状况?把好端端的两个人弄成这副模样,队伍也乌烟瘴气的。   这么一看,这两个人会这么喜爱自己的前主人也不无理由的呀。   可她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甘心呢?为什么还是这么嫉妒呢?   “我希望有人能看着我。”   “一直一直地,只看着我。”   ——心里的那个小女孩,静静地说道。   安定似乎刻意慢下了步子,和睦月并肩前行。他没有转头,而是直视前方,浅淡地笑了开来:   “我觉得,主人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在努力。这样就足够了。”   “真的……这样就够了?”   “你就是你,不需要变成任何人。”少年转过头来,眯细了温润的双眸,“我相信清光和兼定先生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少女怔愣了许久。而后默默垂下头,不断潮涌而来的巨大欣喜令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明明不是应该开心的时候啊,怎么办……好高兴。   终于在一望无际的沙场之上找到了失踪孩童之一的加州清光。   睦月松了一口气,赶忙跑上前:“清光你个孽障给我站住!!”   当然,手刀并未劈中目标,倒是少女因重心偏离眼看要摔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少年则轻而易举地拦腰救起,吓得睦月伏在了他的怀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四下看了看,清光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说什么傻话呢?”三条睦月站直,指着来时的方向说道,“我明明是和安定一起——我靠安定呢?!”   清光无奈:“你说安定呢?”   睦月急忙解释:“不是啊!我真的是和安定一起来找你的!刚才还在呢怎么……妈呀这个地图有毒啊!”越想越觉得细思恐极,她顿觉自己有点不太好。   “你也真是的,和我们一起出来就不带地图了?这下好了找到我了就把安定给弄丢了,你当你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啊?”清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睦月严肃地答道:“我觉得你这个比喻十分有问题,加州清光同学。”随即被清光又气又笑地揪了揪脸颊,少女连忙端正了态度,“呜呜呜疼!虽然确实是我不对!这个锅我背!但是现在的首要问题不应该是——哇啊!”   话到一半被少年截走,他猛地把她往身后一揽,拔出刀来做出了警惕的姿态。   “小心!有什么要来了……!”   此刻,聚于二人身边的黑雾终于现出了真正的模样。具象化的黑雾浓稠地滴下了漆黑的液体,张牙舞爪地,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猎物。   “检非违使?!”睦月惊叫出声。   少年蹙紧了眉头:“啧,一对六……这让我怎么对付啊……!喂,睦月你可千万别离开我的背后啊!”   然而三条睦月除了祈祷神迹降临之外,只能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刀被怪物们摧残于掌下。以一敌六,刀装全碎,已然中伤。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清光中伤,而她除了抑住快要冲破喉头的悲鸣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啧,看见了我裸身的人……去死吧!”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聚力,加州清光撑着破烂不堪的身躯冲了上去。   同时,亦暴露了他身后的审神者。   检非违使们轻松绕过了清光,寒光闪动,眼见锐刃已至头顶,少女感受到了庞大的绝望,同样浓稠的黑色,即将把她包裹,并撕碎。   “——退下,小心。”   不属于这个沙场的樱花纷纷而至。那般柔软的扬花,突兀就静了时间。   再一眨眼,面前的刀刃便化作了黄沙,随风消散。   樱发少女收回了银白的刃,橘色的眸子眨了眨,和目瞪口呆的睦月对上了视线。   仿佛神迹。 作者有话要说:  怀达一词引自《十二国记》,小野主上万万岁,快填坑吧主上_(:зゝ∠)_   最后新出场的妹子是来自我坑友@vie_ 家的弥生软萌人妻_(:зゝ∠)_   在我家月婶儿和隔壁的清妹这三个妹子里,就弥生傻白甜最软萌,月婶儿胸最平(。   月婶儿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手动再见.gif   ☆、朋友   且说那突然降临的女孩儿分秒之间便解决了所有的检非违使,利刃归鞘后她俯下身朝睦月伸出了手。   “没事吧?”   “没……谢、谢谢。”刚从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的三条睦月显然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了,正想伸出手去,便被负伤的清光挡了去。少年撑着满身伤痕,扶起了惊异不已的主人,并再度架起刀作出临战姿态,红眸凌厉:   “你是谁?”   樱发少女的眸子动了动,波澜不惊地答道:“加州清光么……这是你的刀?新任审神者。”   很显然没有把清光当回事。   睦月哭笑不得地拽了拽清光的袖口:“不好意思,我家的刀有点傻。”   “那还不得多亏你这个当主人的传染得好。”清光反唇相讥,又见这个陌生少女也跟着若有所思地点头,“喂你跟着瞎同意什么啊!”   “对别人尊敬点可好!你就不怕被她家的刀剑追杀么?!”睦月试图拔掉清光的刺儿。   “你放心,出了事儿我一定报你大名。”   无视掉睦月的白眼,少年重新看向一旁的樱发少女:“我倒觉得这位姑娘比起审神者……更像一把刀哪。”   少女置于刀柄上的手微微一滞,难辨情绪的瞳里似乎泛了微澜,而后迅速归于平静。   “嗯,没错。”她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片刻之后,少女身边便聚集了五名刀剑男子。对此清光终于能够确定她的确是审神者,而与此相对的,三条睦月却不得不扶住了自己快要垂地的下巴。   “你怎么了?”察觉到异样的少年回转头来。   “我……我的妈呀……”憋了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睦月此时此刻的内心再度濒临崩溃。   对面的队伍里有一名俊俏的蓝发男人(一期一振),有一个背负一把大太刀的可爱小正太(萤丸),有一个一直笑眯眯的银发青年(鹤丸国永),以及两个她自己也十分熟悉的男人,和泉守兼定与太郎太刀。   三条睦月无语问青天,为何要如此虐待非洲人。这种从肤色人种上的压倒性歧视让少女欲哭无泪,只想跪倒开嚎: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等等,cut,串戏了。   睦月重振了精神,抬手示意对面的女孩儿看过来:“那个……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   “不用。”她摇了摇头,微微蹙了秀眉,“不过这一带已经出现检非违使了,你们不该在这里徘徊。”   虽然她的表情与语气均无变化,不过睦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担心。这大概是人来疯自来熟的共通优点。   哎呀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居然在担心我……随即就挨了清光一爆栗。   抱着脑袋的睦月苦哈哈地出声道:“其实,我们正在找回去的路。来的时候和大家走散了。”   少年适时提醒:“自己的锅,好好背着。”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跳了哦!”   “你的错觉。”他狡黠一笑。   少女沉吟一番:“这样么。那我送你们吧。”随即转头望向身后的一期一振,“一期,由你带领其他人继续在此巡逻,我去送送他们。”   鹤丸国永倒是比一期一振先出了声:“欸~?好无聊,我也想跟着主上一起。”   “……鹤丸。”   “哎呀好怕好怕,我不跟便是了,主上还是笑起来好看哟?”   一期一振抢过了话头,英挺的眉宇拧作了一团:“我无法许可。请您至少带上两人。”   少女坚定地说道:“不用,你们五人巡逻。”   蓝发青年让了步:“那请您联系其他人来协助他们。您毫无义务帮助初次见面、不知底细的人。”   “一期,这是命令。”见他还不屈服,少女只好拿出了主人的架势,琥珀色的眸子里氤氲了些许恼意,“你和其他人留在这里善后,在我回来之前不准离开此地一步。”   大抵真是身经百战,这样娇小的身躯也能散发出如此魄力。青年默然半晌,长叹一口气,垂下头来恭敬地答道:“如若这是主您的命令……只能遵从。”   琥珀色的瞳里再度袭上的是星点情思,少女想了想,扯了扯懊恼的青年的袖子,轻声承诺道:“没事,我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我。”   一期一振看着这样的她,欲言又止,颔首道:“请您一定多加小心。”   “嗯。”言罢,少女走到了旁观的睦月和清光面前,“我们走吧。”   “那个,”睦月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说道,“刚才那个,一期一振是你的近侍?”   “嗯。”   “刚才他的脸色不对劲欸?我们是不是拖累你了?”   步子顿了顿,少女垂了眸:“嗯……待会回去要道歉。让他担心了。”   睦月眨了眨眼,从她的声音里嗅出了别样的情绪,回想了一下方才她的表情变化,少女茅塞顿开,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着,哎呀青春真好。尽管这个女孩儿乍一看特别像人偶,精致漂亮,亦毫无感情。但其实只是不太善于表露感情罢了。关心则乱,看来这句真是准则。   “说起来,”走在前面的清光发问道,“他不是说让你带人过来么?为什么拒绝了?”   “检非违使的特性,你难道不清楚么?我队里的战力太过强大,水涨船高,到时候你我都应付不过来,那就完了。”   睦月抬手抢答道:“所以,只让清光带路的话,我们就算遇到检非违使也没有太大问题啰?”   “没错。”她点了点头,“如果是这种实力的话,我能够解决。”   少年回过头来,眯细了赤眸:“你这个审神者……有些奇怪呢。”   面对他的怀疑,樱发女孩儿毫无迟疑:“嗯,我有自觉。”说着歪了歪头,“而且经常被人这么说。”   “别听这个孽障乱说啦!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女朋友!”三条睦月朝着清光丢了个白眼。少年有些好笑地还嘴道:“……我要女朋友干什么?倒是你,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怪说不得这么老了还没男朋友。”   “呔!你个孽障!有本事咱们回家算账!算!总!账!”   看了看气得跳脚的睦月,少女不自觉弯了唇:“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对啊你看嘛他一直就这么欺负我!”愣了愣,睦月被她带得也笑了起来,“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浪费!”   似是被直白的称赞吓着了,她赧红了双颊:“谢……谢谢。”   “不客气~唉这么个美人儿就拱手送给了一期一振了,想想还有点心塞。”睦月失落地摇摇头,“要是早一点遇见你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一期一振那小子拱了我家大白菜的!”   清光哭笑不得:“……你把一期一振比喻成猪真的好么?”   “嘘!你不说谁会知道啦!”恼怒地拍了少年一掌,睦月转过头,笑颜明媚,“所以呢,咱们来成为朋友吧?我叫睦月,三条睦月。你呢?”   少女眨了眨眼:“名字么……我叫弥生。”   “啊,都是月份作名字呢。真巧。”   “嗯。确实。”   “说不定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睦月高兴得眉飞色舞,“以后一定能再见面的!”   弥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一定。”   “到时候说不定你和一期一振就手牵手了而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唉妈妈我好伤心啊。”不自觉扮演起来“母亲”角色的睦月伤心地叹气,而相对的,弥生则是愣了愣,夕暮的红色突地便染透了脸颊:“我……和一期……那个……”   哇现在才反应过来么?哎呀真萌啊……   “别说了,我懂的。”睦月深沉地竖起了大拇指,而后嘻嘻笑道,“那就在这里分别吧?我还要等队里的其他人呢。”   “……嗯。睦月你要小心点。”弥生红着脸点了点头。   “再见!”三条睦月一个没把持住,扑上去抱住了更为娇小的弥生。少女吓得背脊僵直了一秒,随即回抱住了睦月:“嗯,再见。”   目送着最后一抹樱色消失在扬沙之中,三条睦月严肃地转过头看向清光,再度竖起了大拇指:   “女孩子的胸真棒!”   “……我要报警了。”   鹤丸国永突然说道:“喔,主上回来了。”   “主人!”萤丸扑了上去。   “嗯,我回来了。”弥生颔首,扫过全员的脸,最后停在了面色复杂的一期一振身上,“……对不起,让一期你担心了。”   青年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您能……无事归来就好。”   “主上只要一和一期在一起便总会忽视我们呢?”成功见到了一期一振不自然的神色,鹤丸国永饶有兴味地问道,“对了主上,那新的审神者如何呀?”   弥生不知为何微微红了脸颊:“……是朋友。”   “嚯~已经是朋友了么?可喜可贺。”银发少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之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和那加州清光之间的关系很有趣呢。”   “……?”少女不解地皱了眉。   鹤丸国永神秘地笑了笑:“还是静观其变为佳呢。”   “清光啊,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非洲老酋长的春天呢?”   “等你胸不平了就行了。”   “……”   “就和刚才那个审神者差不多的程度就行。不贪心。”   “那我还是安心当酋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弥生这个软萌傻白甜大家觉得如何呢_(:зゝ∠)_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软萌啦(   放一张坑友为我们仨画的睡衣人设(?)图,从左到右依次为清妹、弥生和月婶儿,不知道能不能显示的出来0.0   以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晚太郎哥哥帮我赌来了姥爷,我觉得我是时候该脱非造福大家了(doge脸   ☆、樱与鹤(上)   这是一个逼死强迫症的标题。   因为我们的女主角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是骗人的。   此时此刻的三条睦月正瘫在地上,一手揪着心脏一手撑着地板,不由怒上心头,咬牙切齿地大喝道:   “鹤……丸……国……永!!!”   “啊,叫我?”   银发金眸的少年双手负背,为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偷笑不已,不对,这不是偷笑,是光明正大且毫无罪恶感的笑容!   虽然他笑起来的确惊为天人,让睦月瞬间体会到了那些还挣扎在非洲的审神者们对于这只鹤的狂热喜爱……不对!!   犹如一只高贵优雅的鹤,少年身姿挺拔削瘦,尚存些许稚嫩的俊朗面庞完美掩盖了其能和三日月宗近比肩的高龄。因其尤为热爱各种恶作剧和惊吓,被无数审神者亲切地称为“白内障姥爷(喂)的”——   鹤丸国永。   要追溯起为何鹤丸国永会来这个家里添乱的,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所以说?”   “还望主上勉励。多多锻刀,好提升自身实力啊。”   锻刀屋的小精灵恭敬地低头道。   三条睦月有些恼意:“这是政府的命令?”   自从睦月偶然间试探出这个小家伙是政府派来的卧底,很可能只是卧底之一以后,每次见它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因而亦减少了除刀解之外来这里的次数,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减小了自己能够锻出传说中的皇室四花刀的可能性。   什么?你说一个非洲老酋长还想要三明爷爷鹤丸姥爷一期哥哥?……让非洲人做做梦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戳破这个残忍的事实呢?!爱护非洲酋长人人有责好不好?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啊!!   “非也。只是我对主上的一点小建议。”   “……啧。”看来真的久不锻刀就会引起怀疑啊。没办法了。睦月思考了一下,无奈地吩咐道,“那按照平常的配方锻一把吧。”   言毕,她出了屋子,还未走上几步就碰见了乱藤四郎和药研藤四郎兄弟俩。三日不见乱姐姐的女子力又up了,可爱的男孩子果然潜力无穷啊。一边笑着和二人打招呼,睦月心里一边腹诽道。   “大将这是准备锻刀么?”药研手持白衣,长领带、黑衬衣和背带裤的完美结合让这个小正太又多了几分成熟感,睦月欣赏着兄弟二人的美貌,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药研眨了眨眼,不明白她话里转瞬的迟疑,但没有多问,而是笑言:“若是能出大将想要的刀就好了。”   “这……看脸吧。”总不能明说“你主人的确流着非洲老酋长的血脉,所以四花刀什么的估计只是个遥远的传说”,伤害小孩子的梦想与希望的事她可没法做,于是只能挠挠头,搪塞了过去:“哦对了乱姐姐!前几天说的教我涂指甲油的事……”   “嗯,你哪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去万屋挑好看的指甲油,怎么样?”   “耶乱姐姐万岁~”   一旁的药研不明所以:“大将开始学着打扮了?”   不不不!并不是好吗!只是因为不知为何近日来清光似乎特别热衷于蹭过来求自己给他涂指甲,拒绝吧他就各种威逼利诱,答应吧每次又把他漂亮干净的指甲涂成了一团糟。睦月不由得仰天长叹这年头当个主人怎么这么难。   “算……是吧……”睦月干脆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小孩子别想这么多!”   药研似是有些不满:“大将,如果严格说来我比您大很多。”   “细节不用在意!”少女忽的想起了什么,“哦对啦,药研,我过几天想开个赏樱会呢,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帮我做点樱花饼啦樱花团子什么的?拜托!”   男孩愣了愣:“赏樱?”   “嗯,想犒劳犒劳大家呢。但是你看,我又做不来那些个精致的小点心,这个家里就数你最心灵手巧,所以就这样!帮帮忙!”少女合掌鞠躬道。   药研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念在大将的心意上,做点心的事就尽管交给我吧。”   “耶!小天使万岁!”   看着少女兴奋的模样,药研和乱不禁默契地相觑一笑。   正在这时,从屋里传来了小精灵的叫喊,八成是锻刀成功了。睦月突觉心累,看向二人道:“要不要和我一起见证非洲酋长的血脉?”   虽然不太懂什么是“非洲酋长的血脉”,不过两个付丧神已然隐约猜到了什么,药研无奈地耸了耸肩,和从未参观过锻刀过程而兴奋不已的乱藤四郎一起,跟在睦月身后进了锻刀屋。   少女絮絮叨叨地一面唤醒沉睡的新刀一面和两个人吐槽。   “我跟你们说,这种长度的估计就是六天王里的其中一个了,像什么大俱利伽罗啦烛台切光忠啦,哦我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嗯,你懂的,总之就是四花难求,所以别抱什么希望来和我……”   自白光中现身的少年彬彬有礼地笑着开了口:   “哟,我是鹤丸国永。”   “说什么鹤丸国永马上就要……鹤丸国永……鹤……”   三条睦月在看清来人之后整个人仿佛被埋入了深不见底的冰川之中。   药研藤四郎拽了拽僵成一尊石像的少女,小声提醒道:“大将,这就是鹤丸国永。”   少年倾了头,眨眨眼道:“嗯?被我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   ——银发金眸。身形瘦削。白衣如鹤。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随即三条睦月的尖叫便响彻了整个三条家的上空,久久飘散不去。   然而鹤丸国永的现身并没有给三条睦月带来持续太久的激动和高兴。   因为她立刻发现了这个“白内障姥爷”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各种出人意料的角落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一开始还只是吓一吓本丸里那些胆子小的短刀,比如在乱姐姐涂唇膏的时候“哇”的一声,于是直接导致乱藤四郎一笔走歪,而后乱藤四郎立刻拔刀追了爽朗地笑个不停的鹤丸国永半条街。   然后恶作剧又升级了。在和泉守兼定诗兴大发的时候“哇”的一声,害得和泉守咬到了舌尖疼得直吸气,于是堀川国广一言不发地拔出了刀又追了鹤丸国永半条街。   又抑或是在山姥切国广固执地对别人解释“这不是被单是普通的白布”时,猛地从背后窜出来把他的白布抢过来盖在自己头上,然后黑着一张脸的山姥切也加入了“追逐鹤丸国永”的活动中。   正当三条睦月收到诉苦无数头疼不已的时候,这回轮到自己中枪了。   有苦难言的睦月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大和守安定嚎哭悔过。早知道打脸这么疼她就不这么说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鹤丸国永已经大驾光临并有赖着不走和恶作剧到底的趋势了。   旁听的加州清光只是默默地捉住少女的爪子,让它们从大和守安定的肩上离开。   睦月一翻白眼:“干啥啊没看我正在忏悔么!”   “主人你要是想找个可靠的港湾不如让我来哦。”清光笑得妖妖娆娆,毛遂自荐道。   “……你没事吧?发烧了?”被这口气吓得一个激灵,睦月抬手探上他的额头。安定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主人,我们是不会生病的。”   然而话已迟,清光已然笑嘻嘻地逮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凑近了她像连珠炮似的问道:“主人是在担心我是么?是么是么?”   睦月对于清光这样的变化瞠目结舌:“你……”   “——哇!”   “噫!!!”   于是银发少年的突然出现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催化剂,三条睦月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然伏在了清光怀里。挣扎了几番却发现清光不知为何不想松手,睦月心说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孩子气了,也只好习惯性地宠着他,只是姿势改了改,变成了她正襟危坐,而清光微微前倾,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臂膀间。   连睦月自己都觉得这姿势甚是……比起不舒服倒是奇怪多一些。   安定叹道:“主人,你这样当心被短刀们说偏心哪。”   “我哪有!……好吧我承认。”这样的姿势毫无说服力,三条睦月重整精神,决定专心对付旁边这只专看好戏的鹤,“鹤!丸!国!永!”   银发少年笑眯眯地点点头:“欸,我在呢。”   三条睦月怒目瞪视着他,瞪了许久忽然软下了身子和语气,半哭着道:“鹤丸大爷欸,求您了咱能歇息一下么……”   鹤丸国永蹲下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少女:“可这样就很无聊了啊,我的主。”   “……就算你卖萌也别想让我忘掉你的本性!”睦月恶从胆边生。   “啊呀,好可怕。”被横眉冷对的鹤丸国永吓了一跳,但立刻又重展笑颜,而且这次笑得更加炫目:   “主,您可真有趣。”   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您能让我每天都过得刺激十足。   不然的话,好容易得到这副肉身又有何意义呢?还不是一样的无聊。   总得有什么来打破这一成不变的现状,就算是一瞬即逝的樱花也好过无聊至死的长寿,喔,比如说……   想到这里,鹤丸国永不由得眯细了金眸。 作者有话要说:  姥爷驾到了(邓摇   ☆、樱与鹤(下)   “清光欸,你说我怎么就找不到一把能和鹤丸国永好好相处的刀呢?”   少女双手交叉,颇为严肃地问道。   “那不如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话、话虽然这么说……”   但也不至于连照顾马都找不到同伴一起吧?!姥爷你是得罪了多少人啊难道你把三条家上至太郎下至清光(哪里不对)全得罪了个遍吗!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种人了……睦月头疼得分分钟想要手动再见。   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总不能往后的家务事轮到鹤丸国永的时候都没人肯和他搭档吧?以身作死,啊不对,作则,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信条。   ……这分明玩的就是心跳啊。   当鹤丸国永知道自己是今天负责照顾马的时候,他只是笑着说“这可吓到我了,让刀照顾马呀?”,完全看不出有被吓到的模样。   当鹤丸国永知道今天是和主人一起照顾马的时候,少年愣了愣,又笑言:“主啊,您这一天是要吓我多少次呢?”   提起马刷干劲儿十足的睦月瞥了一眼浅笑的鹤,翻了个白眼道:“明明没被吓到就别装了。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会做的,别小看你主人我。”   “我从未小看过主呢。”少年眯细了眼,“不过,和刀一起做家务的审神者,古往今来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吧。其中还有您。”   睦月仔细刷着马毛,漫不经心地应道:“哦?照你这么说,你还认识其他会和我做同样的事的审神者啰?”   “唔,若是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让您们沟通沟通呢。”少年躬下身提起了水桶,“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位主已经不在了。”   少女的动作顿了顿:“……不在?去世了?还是说圆满退休了?”   “嗯……也是呢。大抵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可别期待老人家的记忆呀。”鹤背过身去,“我只记得她和我,以及本丸里所有的刀都解了约,然后一个人消失了踪影。”   三条睦月陷入了沉默。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鹤丸国永并未去深究。虽然前主人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每日和她一起都不会觉得腻。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应该换成“妄想过”,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和有趣的前主人一起,看尽四季,花落花开,朝朝暮暮。   少年紧了紧攥着木桶把的手,抬眼望向了湛蓝明澈的天穹。   “主就是主,主也只能是主。对于老头子鹤丸国永来说,有趣便好。”   鹤的声音轻轻落进了耳蜗里,仿佛蜻蜓点水,白鹤展翅,过处不留痕。   是的,有趣便好。   他业已活够了岁数,即便现下得到了肉身,能够触碰他人,拥有沟通的能力,又能怎样呢?   他需要的,仅是一个足够有趣的人生,即便短暂如樱,他亦满足。   赏樱会如约在三条家的庭院里举行了。   睦月特地选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懒洋洋的阳光偷偷钻过花叶交叠的罅隙间叮铃铃滚落了一地。本丸里的刀剑男子们大多都惊异于睦月的主意,不过很快便嬉笑开来,在院里那棵最大的樱树下围作了一个大圆圈。   “嗯,这酒不错!”   和泉守兼定不愧是土方岁三的刀,一开头便把手伸向了中间摆放的酒瓶。还未等睦月发觉就已是几杯下肚,男人咂咂嘴称赞道:“小丫头你这酒买得不错嘛,也是去万屋买的?”   三条睦月棱了他一眼:“休想,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肯定就会天天去万屋买酒。”   “欸~别说这么无情的话嘛~”男人顺手勾上了一旁的鹤丸国永的肩,“你看鹤丸不也喝得很高兴嘛!哦对,你看还有那边的太郎。”   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接话道:“喔,没想到太郎也能喝酒啊。”   言语间太郎面无表情地放下了酒杯:“——这就是尘世的‘酒’么?”   “是啊是啊,酒可是个好东西呢~”某个酒鬼开始怂恿不谙世事的太郎了。而后被睦月一个糕点正中鼻梁,砸得男人吃痛地“嗷”一声叫了出来:“我靠这谁做的樱花饼!?怎么这么硬!要我命啦?!”   鹤丸国永兴致勃勃地抢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外表做得尚可。”接着又朝兼定砸了回去,“嗵”一声正中毫无防备的偶像的后脑勺,疼得他又是“嗷”一嗓子叫了出来。鹤丸国永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可以一试。”   “……鹤——丸——!!!”   “啊哈哈哈哈~”   于是和泉守兼定也亲自加入了“捉拿通缉犯鹤丸国永”的队列之中。   在此刻鸦雀无声的现场,不知是哪位勇士偷偷发了问:“……这个黑暗料理究竟是谁做的啊?”   就连在厨房忙活完最后一盘点心,端着盘子走过来的药研藤四郎也因为这句问话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似乎有所顾忌地望向了……   “不好意思哦,你们的主人我呢,从小没学过怎么做这种精致的东西。”   三条睦月笑眯眯地环视了一通,随即全体付丧神登时噤声。平日里彼此之间打闹已经成了习惯,却不想现在这个少女发挥出了主人的威严,被镭射光线扫过的一众刀剑男子们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们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跟着和泉守兼定一起去追鹤丸国永,说不定还能把那只众愤难平的鹤给捉住然后一顿暴打泄恨。   而大家的心声,在此刻,都是一致的。   谁来……救救我——?!   好容易扛过了来自boss的一波猛攻,不知不觉间已然傍晚。和泉守兼定终究还是没有追到鹤丸国永,不过很快男人便借助了酒的力量和这只鹤又勾肩搭背了起来。三条睦月愣是没想通这俩付丧神怎么会勾兑到了一起,就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   “欸你俩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不愧是出自鬼之副长门下的刀剑,喝了接近四五瓶却依旧没有上头的兼定笑道:“这个嘛,我俩经常有交换书刊来着。对吧?”   说着还递给了鹤丸国永一个意味深长的小眼神。   睦月云里雾里地看着鹤丸国永点了点头,也是一脸高深:“这里我必须得说,和泉守的品味着实不错呀。”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这种迅速建立起战壕的关系让少女百思不得其解,习惯性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清光。只见少年啃了一口樱花饼,百无聊赖地帮她解了疑:   “就是小黄书。”   少女眨了眨眼,大脑慢慢消化了清光所说的关键字眼,慢慢炸出了几个小火花之后,以审视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毫无自觉且喝成了一团的两个付丧神。   思考了一下,睦月特地端着自己的酒杯从后绕到了兼定与鹤丸的中间,一手把过偶像另一只手拉过鹤丸,爽快地饮尽杯中酒以后向惊疑不定的两个刀剑男子抛了个媚眼:   “来,跟主人说说,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胸大的?女王系的?还是——疼!疼疼疼清光你干嘛啦!!”   结果被气不打一处来的加州清光拖回了自己的位置。   和泉守兼定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过程,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你说这小丫头算是栽在清光手上了么?”   “谁知道呢?”鹤丸幽幽道,“不过这结局就说不定了。”   黑发男人晃了晃手中酒杯:“是啊……谁都说不准。”   因晃动而漾起的圈圈微澜,乱了映在水面上兼定的面容。过了半晌,复又归于平静。   被不知为何突然动怒的加州清光教训了好久,三条睦月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作鹌鹑状。其间少年从“你怎么能这么不矜持”说到了“是不是以前还偷偷看过小黄书”,少女梗着脖子说“我都成年了看看怎么着!欣赏艺术——疼疼疼!”。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虐待啊!   睦月怒了,她觉得自己是太宠着清光了,居然敢欺负到她这个主人头上来了,不让他吃吃苦头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当正宫还垂帘听政啊(哪里不对)!   正当少女准备狂暴时,在一旁摇头叹气的大和守安定终于出了声:“清光,适可而止。”   似是一呼百应,乱藤四郎直接拽过了还在装鹌鹑的睦月,心疼地揉着少女的头发。而药研藤四郎亦叹了口气:“加州老爷,这么开心的时候就别再教训大将了。再说大将都成年了,小黄书什么的,一本两本也该看过。”   噢小天使药研!!   三条睦月立刻拉过猝不及防的药研在自己怀里揉啊揉。   而对此,清光先是一愣,而后揉着太阳穴,只是面有郁结地自顾自喝起了酒。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睦月从中途被兼定和鹤丸联手灌酒灌得晕晕乎乎直接一头栽倒睡了过去,这才哼哼着醒了过来。坐起了身,少女拍着自己装着豆腐渣的脑子,抬眼,看见了一言不发的鹤丸国永。   鹤似是沉浸在心事之中,抬首望着夜空,好像并未发现睦月的动静。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要问,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少年先开了口:“这样的风景,主,您看了多久了呢?”   “大概……近两个月了吧。”   “是么。”他合上了眼,“前路多艰,还望主能慧眼明辨,做出不那么无聊的选择。”   睦月挠挠头:“……我可笨着呢。”   鹤丸睁开了眸子,在夜幕笼罩下,那双金眸熠熠泛光:“哦?我可觉得您聪明着呢。”   忽然而至的夜风捎来了瓣瓣粉樱。   唯有少女的声音,静静落入了风中。乘着花瓣,停歇在了松软的泥土之上。再无踪迹。   “……我倒希望,能一直这么笨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想必在追隔壁的旁友们肯定已经因为后妈乘炸了吧   在此暴徒一号清歌恭敬地献上一句话:   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要扛起火箭筒!   0 0以及可能以后要出番外,番外里会有清妹出场,到时候大家请当做平行世界里的清妹吧!_(:зゝ∠)_   ☆、幼女   这么具有犯罪诱惑性的标题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当然,如若追本溯源,还得从那一天,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外出去万屋时说起……   和泉守兼定,作为一个自诩(不说话时)魅力无限的宇宙巨星,由于常年跟随前主人土方岁三,耳濡目染,近墨者黑,自然也会喝酒,而且酒量不错。   顺便一说,酒友是那个鹤丸国永。   这一天,因为存货没了而来到万屋的他,本想直奔卖酒区,目光却被一个醒目的横幅吸引了——   还在等什么?让TA瞬间变成幼女/正太!享受TA从未在你面前展现过的隐秘一面!你值得拥有!   “兼先生?您怎么了?”见兼定保持仰望姿势良久,堀川国广不由探问道。   “嗯……”兼定严肃地抄着手,沉吟道,“这算犯罪么……应该不算吧……好想看……可是……不行,得先找同伙!”   然而那时的堀川国广并不知道兼定究竟在念叨些什么。他直觉此后三条家一定会鸡飞狗跳好几天,不过为了尊敬的兼先生,他决定还是缄口不言。   于是这天半夜,三条睦月刚在房间里看完了从万屋买来的小说,准备去厨房弄点宵夜吃,便瞥见了和泉守兼定和鹤丸国永的促膝长谈。本想凑上去偷听内容,睦月却被二人脸上不约而同的诡异笑容吓得背后发凉。心说大概是看见鬼了吧莫怪莫怪,少女并未多想,偷摸溜回了房间。   三条睦月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晕倒的。这眩晕太过突然,少女来不及发出任何求救便两眼一黑。等到自己终于再度醒来时,门外传来了药研的叫喊。   “大将!吃饭了!”   啧,她这是贫血了?不对呀活了这么久她什么时候贫血过?那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呢?   一边思考着,睦月一边扬声应道:“马上来!”   ……欸?等等?声音怎么不太对?   三条睦月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啊——啊——”   刚“啊”了两声便自动捂住了嘴,少女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特别……特别幼齿,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稳重成熟(本来也没有)。   由一个不和谐之处忽然丛生了无数疑点。她才发现为什么自己的手这么小,手臂这么短,腿也更短了,胸直接没了,衣服如同被单,好像……整个人都缩小了两圈一样!   赶忙手脚并用爬到了全身镜前,看见了自己容貌的三条睦月如同雷劈,轰隆隆炸熟了所有神经。   她呆愣地摸着自己的脸,顺便擦掉了嘴边不知是血还是什么的痕迹,半晌,她一本正经地接受了现实,扶了扶莫须有的眼镜架,朝着镜中的自己神秘一笑道:   “真相只有一个!”   ……别玩啦!!   于是乎,这一天三条家的头条爆炸新闻光荣地变成了:我家主人变成了一年级小学生,俗称,幼女。   当三条睦月臭着一张小脸(因为找不到能穿的),裹着自己本来的衣服,出现在饭堂的时候,全体付丧神犹如看见了……   哦其实并没有看见,因为变作小孩的她太矮了。   饭堂里还是一派热闹,其间穿插着药研的疑惑声,反正没人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已经亲临现场。   睦月有些恼了,索性迈着小短腿爬上了椅子,“嗖”的一声跃至饭桌之上,顺带小脚丫踩翻了一碗味增汤。   率先叫起来的是被打翻汤的山姥切,可话音还未落下便被男人尽数吞了回去。然后以其为标志,桌旁所有刀剑男子们一齐静了下来,别说掉根针了,估计就是掉根头发丝儿下去都能听见。   ……这阗静不论怎么说都太过诡异了。   裹紧了身上被单的小女孩神情肃穆地审视了在场一众付丧神,就连那个面瘫的太郎太刀亦被自己吓得忘记了合上嘴;更别提当场石化的清光和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的安定了;不过兼定的表情没有想象中那样夸张;而且鹤丸国永也仅是一瞬的讶异,随后便换作了捉摸不透的笑弧。   睦月抿紧了唇,终于耐不住这难堪的寂静,别别扭扭地开口道:   “……等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谁……能帮我去万屋买几件童装?”   是的,现在十万火急的并不是吃饭,也不是让这群付丧神谈谈感想办办焦点访谈,而是穿!衣!服!   “啊……啊,好,衣、衣服!我我我我去买!”   如被雷劈的乱藤四郎猛地站起来,说着便同手同脚地向外冲去。着实有些担心她,睦月补充道:“乱姐姐慢一点,小心摔着!”   这一喊不要紧,乱藤四郎僵了一僵,两道鲜红的血流立刻从他的鼻里喷了出来,身形晃了三晃终于稳住了,乱转过身,一手捂鼻一手竖起了大拇指,不知为何表情十分激动且幸福:   “主人!没事!我去了!”   睦月眨眨眼,没太想通为什么乱会喷鼻血,转过头来问道:“乱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哪?”   居然是无意识的犯罪!付丧神们细思恐极。   加州清光第二个站了起来,小睦月注视着清光一步步的靠近,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却不想少年一把抱了起来,下个动作居然是把睦月像米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三条睦月立刻被这不适应的高度弄得眼晕心慌,再加上不知为何还童之后心智也一起有所变化,小女孩竟当众边踢边闹:“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这么高你快放我下来!”   闹着闹着居然染上了哭腔。   少年无奈:“那你想怎样?”   “我不要扛米袋你再扛我咱们就算总账!”说话间已然浸上了泪光。   “好好好。”清光正准备换个姿势,却不料鹤丸国永突地从背后接近,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并将小女孩顺手抛给了位于对角线那头一言不发的……太郎太刀。   没错,的确是抛。睦月清楚地听到了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嗖嗖的。   饶是太郎反应机敏,站起来双手接住了自己的主人。小女孩只觉眼前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被太郎稳稳地抱在怀里。   可这并没有令太郎在睦月心中的好感度增加。女童望了望太郎明显蹙了眉的深沉表情(看上去十分像生气),又向下瞥了瞥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   那一天,睦月终于想起了被太郎的身高支配的恐惧。   “……呜……放……放我下来……!呜呜……我要下去……!”   然后她当机立断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太郎太刀很受伤。真的。   身高这一再也无法被磨灭的痛处,从此以后便深深地烙进了这个纯情小少年的心中。   于是有仇报仇,太郎太刀黑着一张俊容,把哭得不可开交的小女孩交给了保育阿姨大和守安定,自己则拔出了身后的大太刀,迅速地加入了“讨伐鹤丸国永大部队”之中。   事情并未完结。不过,让我们先来转换一下场景,看一看此时此刻的弥生家和澄田家——   那个坐在廊下,樱发金眸、委委屈屈地抽泣着的小女娃明显就是幼女版的弥生。而她面前的蓝发好青年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不过,一期一振的心中正在磨刀霍霍向鹤丸。   毕竟罪魁祸首鹤丸国永骗得弥生喝下了变小药,而且还把家里的山伏国广叔叔拉了过来,让山伏照顾小女孩,于是山伏毫不犹豫地就笑了起来:   “卡卡卡卡卡!就让我山伏国广来照顾主上吧!”   ——震耳欲聋的“卡卡卡”让他的主上不出三秒便“哇”一声惊哭了出来。   于是近侍一期一振便毫无悬念地担负起了照顾幼童的职责。   红着眼睛的小白兔颤抖着伸出了小手,好容易碰到了青年的衣服,毫无踌躇地抓住之后,又小小地扯了扯,再扯了扯。小兔子想了想,咬着唇可怜兮兮地望向表情未变的近侍,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一期,不要,离开……好不好?”   蓝发青年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   “……遵命。”   其实这个闷骚的内心早就炸了。   再说澄田家——   “主人大人~主人大人~”   “……干什么!”   黑发小女孩板着一张扑克脸,对于努力想要凑上前的小狐丸施以全身心的拒绝。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对于小狐丸这种野性十足的付丧神,面子里子和节操早八百年就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了。于是小狐丸不管自己的热脸正贴着冷屁股,笑嘻嘻地凑上来,特意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耷拉下来的耳朵,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主人大人一定很想要小狐丸,对不对~?”   “……”澄田清死命地瞪着他不说话。   “主人大人可是说过的呢,喜欢小狐丸这毛茸茸的雪白皮毛。”男人笑弯了赤眸,眉梢唇角全是魅惑的笑意,“小狐丸想要主人大人替自己整理皮毛呢?软软的,绒绒的,白白的皮毛~”   言语间男人又更近了一步。   澄田清立刻下意识地双手抵在了小狐丸的衣襟上,防止他再前进。可理智已然开始全线崩溃,小女孩一面在心里呐喊着“别放弃啊啊啊啊啊啊啊别摸别摸别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面缓缓地把手挪了过去……   悲愤交加的小审神者决定之后找鹤丸国永好好谈谈人生。   她不介意跟鹤丸国永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再从人生理想谈到月薪食宿以及刀解与否的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以说这是发生在平行世界的事啦!   姥爷真是瘟神+神助攻(邓摇   太郎不哭!虽然你真的太高了(。   ☆、睡衣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三条睦月还以为又是审神者聚会,可拆开看以后,在一旁的加州清光发现少女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再等她抬起头来时,她已经笑得像是只正宗招财猫,就是那种化化妆就能直接摆在万屋门口招财的。   “……你怎么了?”少年惊得有些瘆得慌。   睦月亮着双眸叫道:“Party!睡衣party!”   当清光终于理解主人的意思时,自己已然立于一幢大宅门前。而身旁难得穿了一次私服的少女正“哇哦——”地对着宅子唏嘘感叹不已,清光偷偷瞄了瞄她今天的穿着,露脐的淡蓝衬衫和牛仔短裤,听说是为了今天特意拉着乱藤四郎去万屋挑的,怎么说……   和平日里的她不一样。   少年移开了视线,默默在心里憋了一句:……挺好看的。   当然,没有读心能力的三条睦月并不知道近侍的心思,在瞧见同样着一身私服的弥生出现时,不由得冲上去来了个热情如火的熊抱——主要是为了蹭胸,咳。清光瞥见了弥生身旁的蓝发近侍的脸色登时晴转多云,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前伸手拽过揩油揩到爽的睦月的后衣领。   “你再不松开我就报警了啊。”少年平静地威胁道。   “啧!不好意思哦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少女不爽地瞪过去,“这么久都没见弥生了我激动不行吗!”   少年耸了耸肩:“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清光你很跳哦?咱们是不是该算算总账了?”三条睦月呲牙咧嘴。   一直作围观状的弥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睦月你们还是老样子呢,真好。”   “唉这个孽障天天都想造反。”少女心累不已,回过头来却唐突发现了一个现实,吓得她的眼神在弥生和一期一振的脸庞上来回徘徊了许久,随后严肃地按住了樱发少女的细肩:   “弥生哦,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弥生倾了倾头,琥珀色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   睦月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一期一振这厮真把你给拱了?”   反应慢了半拍的女孩儿终于嚼碎了话中的意思,于是红霞呼啦啦地占领了高地,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弥生扭捏地捏着碎花连衣裙的裙袂,小小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位因为睦月的话而微微赧红了耳根的近侍,不自主扬高了声调:“我……嗯……是、是的。”   “能不能问一下……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欸?那、那个……进……进展……?”   睦月眉一撇:“该不会已经结婚了?!”   “咦?!那……”弥生的眼神游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嗯、嗯……”   三条睦月身子一歪作晕倒状,被清光接了个正着。睦月委屈地扁着嘴道:“孩儿他爸啊,咱家孩子彻底被拱走了!”   “醒醒,吃药。”少年顺手给了个爆栗。   “……嘤。”睦月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羞涩又幸福的弥生,“娃啊,你爸又家暴我了,求揉头。”   正在此时,从他们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主人大人,您看,您迟到了哦?”   “……那还不都是你昨晚折腾我!”   睦月愣了愣,只觉这声音异常耳熟,慌忙转头,和恼怒不已的女孩子恰巧目光相撞——两个女孩儿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是你?!”   原来弥生在邀请函里提及的友人就是她。三条睦月和澄田清恍然大悟,这可真是奇遇,朋友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   于是三个女孩子没过一会儿便混在了一起有说有笑,把三个大男人全部晾在了一边。加州清光、一期一振和小狐丸面面相觑,这样的场面不禁令人想放上一只从左飞到右的乌鸦,特别应景。   由于三人见面时已逾午后,弥生便提议“一起来做晚饭吧”。   自三条家里向太郎太刀交代完了注意事项的药研藤四郎姗姗来迟,听说要做晚饭,就自觉地挽起了袖口。而弥生家里的萤丸正被激动得面红耳赤的三条睦月锁在怀里乱蹭,一听说“晚饭”二字,也反射性地两眼发直,一副小媳妇儿样地注视着大脑发热的睦月:   “想吃……乌冬。”   三条睦月顿觉心口中箭,重伤不起。   “好好好吃吃吃做做做!!!”   同样被萤丸萌得找不着北的还有一旁没言语的澄田清,不过她机智地没有搭腔,而是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己做的乌冬究竟拿不拿得出手,毕竟这三人里的弥生可是经历过新娘修行的大触。   顺带一提,不得不说冰山美人(表面)就适合黑色无袖简款的长裙,勾勒出身材的同时愈发地让阿清高冷了起来。   于是乎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协议,穿上小围裙的睦月把药研和萤丸都送出了厨房,其间药研还有些担忧地询问了多次“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大将?”,睦月对此很是不满,虽然她的胃口被药研养刁了,厨艺亦被药研养残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做饭了。   “你这样质疑我让我觉得很受伤哪,药研同志。”扔下这句语重心长的话,睦月“砰”一声关上了厨房门。留下两个小男孩在原地,瞬间便被凑上来的三个男人团团围住,小狐丸赤眸弯出了媚弧:“哎呀主人大人要下厨了么,看不见穿围裙的样子真是遗憾……”并在心里盘算着以后是否应当让澄田清穿个裸体围裙什么的……   一期一振倒是毫无担忧之色,拍了拍药研的肩:“就交给主她们吧。”   加州清光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厨房的毛玻璃窗(不知为何厨房的窗户居然是毛玻璃),那端的三个人影不时交错,还伴随着睦月的笑声和阿清冷静的吐槽,以及弥生认真的指点,也不知怎地,竟舒了一口气。   当然,大家在这里度过了一顿平安无事的晚饭。晚饭过后三个女孩儿又嬉闹着去了露天浴池泡了温泉。作为男人这里应该勇敢地上——这么怂恿着的小狐丸并未得逞,倒不如说在门口就被忘记了东西、撞个正着的澄田清狠狠教训了一顿。   不过,这怎么能阻挡男人们对于浪漫的追求呢!没法偷窥泡温泉,还能偷窥今晚的主题——睡衣party啊!古往今来引无数勇士竞折腰的睡衣party,不仅能满足偷窥,还能偷听到女孩子们从来缄口不提的恋爱话题!于是勇士小狐丸成功地说服了剩下的刀剑男子们,今晚的大家,都是为了心中的浪漫!   然而三个少女并不知道这一切。当男人们屏息凝神一个叠一个地重在了门缝前时,换好了睡衣的睦月正沮丧地来回比较着弥生和阿清的胸围,对,她是三人中最平的那个,心好累,突然有点想哭。   不过这并没有浇灭三条睦月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女孩儿们各自抱着枕头,趴在床头,不知为何是按照睦月的痛处从大到小的排列,这简直就是来自世界的恶意。挥了挥手,少女重振精神,好奇地开口道:“说起来哦,弥生,一期一振这么闷骚,你就不会觉得闷么?”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话头便直指自己,弥生在开口前脸就先红了大半。与此同时,伏在门上的一期一振也有所反应,毕竟被小狐丸笑睨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这个party大概有毒。   “我……那个……一期他,很体贴的……就算不说,他也知道……所以……”   注视着忸怩的樱发少女,睦月正儿八经地蹙了眉:“我觉得,我非常极其以及十分地不愿意让一期一振就这么拱了萌萌的弥生。”   澄田清则学着两百多年前那本畅销书中的魔法学校校长,邓布利多的模样,慈祥而和蔼地摇了摇头:“同感。”   然而马后炮并没有什么用。倒是门外偷窥的蓝发青年绷不住了,夜色之下亦能瞧见他耳廓的通红。   “那!那这么说,睦月你和清光又怎么样呢?”弥生不甘心地回击道。   三条睦月和加州清光同时觉得背后一凉。“什么怎么?他就是个孽障。”睦月装傻道。   而澄田清又学着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口是心非。”   弥生振振有词地赞同:“对呀!明明看上去就是在交往的样子嘛!”   这话把睦月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思考了一下决定对不起药研小天使了,于是深沉地否定道:“不,其实我喜欢的是,我家药研小天使。我爱他,你们懂么?”   被硬扯来偷窥的药研顿觉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抬眼看清光那要吃人的目光。   睦月再接再厉:“我家药研什么都会,做饭家务上战场,简直就是新世纪三好刀剑男子,不嫁他嫁谁!”   而这次连弥生也跟着阿清一起摇起了头。   “……”刚开始还梗着脖子的少女渐渐泄了气,瘪得像个漏了气的气球,她移开了视线,小声地嗫嚅道,“我……说不出口嘛。你知道那种,既是主仆又是哥们儿的关系,很难有所突破的啦。”   弥生皱了皱鼻子:“可我觉得,清光对你,不像是对好兄弟的态度呀。”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少女瞪大了眼,而后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耳根:“不,不不不,这怎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是不是,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我我我,别骗我读书少哦你们。”   阿清和弥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真是当局者迷。此外,另一个当局者在门外,默默地垂了眸。躺枪的药研终于松了口气,用手肘顶了顶少年。随即,清光飞快地偏过了视线,心说待会一定要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穿个睡衣还露这么多,真当没人偷看哪。   最后理所应当地轮到了澄田清。然而睦月和弥生还未说出一句话,阿清便抬手制止了她们的举动,蹙眉道:“嘘。感觉到没?外面有人。”   “……不好。”小狐丸耳朵一竖,心说没听见主人大人的话真是有些可惜,可还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紧接着撤退的是清光和状况外的一期一振,只撇下了萤丸和药研两个小孩。   于是,三个女孩子开了门以后便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萤丸笑嘻嘻地对着一脸惊异的弥生说:“主人主人,我呢我呢?”   而一旁的药研藤四郎面对睦月审视的眼神,头疼地扶额道:“我如果说带头不是我,大将您会信吗?”   ……三个肇事逃逸的大男人真是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事。最后没写出清妹的感想是觉得……嗯,毕竟隔壁已经丧病成这样了,也不需要多言语了,大家体会体会吧(邓摇   其实这后面应该还有个后续是各家秀恩爱,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写_(:зゝ∠)_   明天估计就要开始正篇了,秀恩爱=立flag,早晚都是要拔的(看向了墙角的一堆玻璃碴   ☆、萤丸   变故总在突然之间。   并未经历太多磨难的三条家依旧安定地缩在角落里不为人知,当然,想要人人皆知,首先得让整日念叨着怎么收拾鹤丸国永的三条睦月召出传说中的三日月宗近才行。   就这样平稳地过了三个月有多,这样平静的生活甚至让睦月产生了一种“我能就这么功成身退”的错觉。的确是错觉——   在她看见澄田清的死之后。   三条睦月呆呆地望着万屋门口木排上的告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心说自己肯定看错了。   “审神者澄田清因企图谋反,于X年X月X日连同其手下刀剑一齐被肃清,特此昭告。”   澄田清。企图谋反。被肃清。   犹如从天而降一泼冰水,从头淋到脚的绝望感令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睦月退了两步,抓住了一旁的清光,似是乞求般地问道:   “清……清光?肃清……肃清是什么?不……不会是被杀死了吧?可,可是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为什么?”   而加州清光的面色同样不太好看,他反过来握住了睦月颤抖不已的手,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根据睦月强烈的反应,他能推断出这个名为澄田清的少女当是那一夜审神者大会上把醉酒的睦月送回家的人。   那样冷静的人,为什么会想到了谋反?   三条睦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阿清可是那么机敏聪颖又冷静的女孩儿啊,她们,她们还约好了下一次审神者大会相见呢,她还没,还没有好好地了解过……   ——近乎静止的时间,在此刻重新开始,缓慢地转动起了它老旧的齿轮。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三条睦月根本无法再去深思澄田清死亡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天的大和守安定,是被抬着回来的。   ——重伤,只差毫厘便会碎刀。   她是第一次看见大和守安定受这样重的伤,在她面前已然不省人事,虽说伤口处都有简易包扎,可她还是瞧见了那些争先恐后渗出的,赤红的血液。让她想起了两个月之前的秋田藤四郎,那个小小的男孩子,已经化作了一包碎铁,离她而去了。   难道说,下一个,就要轮到安定了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睦月的面容因焦急而变得扭曲,“我明明装备的是金刀装,从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偏偏这次会重伤?”   和泉守兼定的脸色亦不好看:“遇到了检非违使。那个时候刚开战,本来应该是我来承受的一击,被他挡下了。而且,”兼定摊开了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两颗金色的珠子——这毫无疑问是刀装,“你看,这是他的刀装。我后来在地上捡到的。”   睦月一怔:“你是说,他是自己,丢掉了刀装,然后帮你扛了一次伤害……?”   男人轻轻颔首,却不言语。湛蓝的眼眸里微澜,而辨不清那里面纷纷扰扰的情绪。   和泉守兼定离去之后,这偌大的厅室里只余睦月和清光二人。少女求助似的看向他:“清光,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你和安定可是很多年的伙伴了,他的古怪你会发现的,对不对?……清光?”   三条睦月这才骤然发现,清光的样子也很古怪。出奇的平静。就算是被她这般央求,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拒绝一般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得了的,我来。放心吧。”   ——口头说着让我放心,可你为何会表现得如此悲伤呢?   面对这样的加州清光,睦月终究说不出任何话来。   少年走后,似乎过了许久许久,少女径直坐在原处,有光泄进,她恍惚地抬起了头。来人是鹤丸国永。银发少年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挑眉睇着呆愣的睦月:   “主,我都睡了个午觉起来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是……呢。”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鹤眯了眯金眸:“想那大和守安定的伤势?或者,在想加州清光?——亦或是,在想从前的碎刀?”   少女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她瞪大眼:“你……”   “嘘~”鹤丸国永竖了食指,她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笑意,仿佛尽知所有,“主,有些事,您现在还不必知晓。”   “——欸?”三条睦月愣了愣,“可……安定他,还有清光他,他们……他们分明是有事在瞒着我……!难道这件事比起被碎刀还要重要么?!”   “是啊,重要。比起被碎刀,比起惹你伤心惹你猜疑都还要重要万倍。”   鹤修长的食指贴上她颤抖的唇。   “每个人、每把刀的心里都有那么一处地方,不希望被任何人触及。主,您有,我也有,那么大和守安定他——也一定会有。”   “所以,别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了。这样就不好玩了。”   少年冰冷的手牵起了她,金眸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走,鹤丸带您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睦月被他冰凉的体温刺激得一震,突兀警觉了起来:“……鹤丸国永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不像往常的你。”   “今天嘛,是附带服务,你们年轻人喜欢叫什么来着?嗯……杀必死?”鹤浅淡一笑,“我这个老头子偶尔也喜欢帮助帮助迷途的小羔羊嘛。毕竟,迷路太久,可就不好玩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又回到了伏见鸟羽的沙场之上。   大和守安定一反常态,清澈的蓝眸微浊,低低道:“……这里就是……鸟羽。”   一旁的加州清光似是听见了,语气里亦染上了反常的不耐烦:“干嘛变得这么伤感?很烦哦。”   安定不自觉地出了声:“因为……我们和冲田君,那个时候到底也无法来这里啊。”   清光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四周:“是呢。那个人,明明喜欢用你这种使用起来挺困难的刀,可偏偏身子又弱呢。”   安定不由笑了笑:“你不是和我一样,使用起来同样困难么?”   “……是啊。”加州清光叹了口气,“啧,像我们这样的刀的主人,如果不活久点真是麻烦哪。”   安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手入室里。似乎刚治疗完,全身各处还充斥着火烧火燎的疼痛。仿佛灌进了四肢百骸。   少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近乎干涸的声音固执地想要拼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冲……田君……”   “我说你终于醒来了居然第一句话是这个么?”紧接着,视线的正上方被一个熟悉的脑袋所占据,安定怔了怔,对上了清光的赤眸,张了张口,却也只说出了两个字:”清光……“   “还好没让她听到,否则她非得自责死。”清光复又坐了下去,“安定,这都三个月了。我以为你已经把她认作新主人了。”   新主人?新主人……啊,新主人啊。少年这才想了起来,他有了新的主人,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女,喜欢和他一起喝茶,然后探讨本丸里的刀剑们各种糗事八卦甚至喜好问题。   他偏过头来,费力地看向加州清光,眼里似有倦怠,似有怀念。   “清光,我当时,听见了……冲田君的声音。然后是真想,一死了之。”   是的,冲田君的声音。那是冲田君的身体日渐被肺痨侵蚀时的声音。他最清楚不过了。他曾经听了那么多遍,在他被置于冲田君的枕边时,听了那么那么多次。   他说:安定,我好孤单。清光走了,你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我么?安定,我不想你认新主。安定,安定……   它们像是无数株生了刺的藤蔓,近乎疯狂地缠住了他,动弹不得,直至窒息。   而后少年才惊觉,原来如此。原来是他,主动抛下了冲田君。那么是不是,假如他碎刀了,就能重新回到冲田君的身边了呢?   当大和守安定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业已泣不成声。这是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不顾形象,透过模糊一片的视线,他看见了逆光而坐的加州清光,昔时的同伴和战友,而他却看不清清光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好想念冲田君……!”   ——想念被他握于手中挥斩的时刻,想念他用自己的锐刃劈开一个又一个敌人的时刻,想念他细心照顾自己的时刻,想念他偶尔会对着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刻,想念他介绍自己的时刻:   “这是我的爱刀,大和守安定。”   可为何,我却回不去了呢?冲田君。   此时,三条睦月正立于锻刀屋里,盯着面前置于桌上的刀发愁。   “不是,我以为你是想带我看什么好东西……”睦月烦躁地瞪着鹤丸国永,“这把刀是怎么回事啦!我不是说我不锻刀了么!”   鹤丸国永饶有兴趣地解释:“主,这可是安定以自己的命换来的刀喔。检非违使掉落的,不来看看究竟会是怎样的刀么?说不定会是您眼馋许久的三日月宗近哦?”   “……!”被戳中了意料之外的痛处,睦月的身子僵了僵,“可……!”   “您就当是被我骗了,怎样?”他笑眯眯的。   “……啧。”少女终究还是被说动了,棱了他一眼,“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万万没想到,自白光之中蹦了出来并且迅疾地扑住了新主人(睦月只觉腰部“咔”一声,大概是闪着了)的小孩子,银色短发碧绿眸子,声音活泼地说道:   “我是阿苏神社的萤丸!锵!所谓的压轴登场呢!”   是那个传说中的正太形大太刀,萤丸。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这么晚才来放其实是因为昨晚和亲友出去次牛排玩脱了,晚上写更新的时候头疼得不行……   总而言之正篇来了,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啦。   ☆、好感   【尽快抹杀加州清光的第二人格,并保证三条睦月能顺利召唤出三日月宗近。】   【想方设法让政府注意到目标的能力,切记。】   自从萤丸来了以后,三条睦月明显发现自己的腰椎间盘似乎有些突出了,每天都能听见自己那并不曼妙的腰在各种前仰和后倒的姿势中发出“噼”、“啪”、“咔”等诡异的声响。   然而,其实睦月正在怀疑自己是否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抖M的分身。毕竟虽然向清光和安定抱怨了无数次作为大太刀的小正太攻击力实在爆表,不过她并不讨厌,相反,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   “你这……毫无疑问是M了吧?小丫头。”最近和泉守兼定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这种邓布利多的摇头方式,总是以一副和蔼慈祥、圣光普照的笑容来嘲讽睦月。   而作为三条家里掌管财政大权的不二人选兼并无威望可言的主人,睦月则试图用手里的杂志卷打压兼定的嚣张气焰。“我才、才不是M!!并不!!”连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睦月瞪眼,“难道你不觉得萤丸真的很萌很萌很萌吗!自带小卷曲的短发真是太棒了手感赞到爆——嘎!”   最后这一声扭曲的叫喊不是睦月自愿发出的。少女明显觉得自己的腰肌劳损更加严重了,而造成这个的罪魁祸首则眨巴着大大的萤绿色瞳眸,满面粲然的笑意让她以为直视了太阳——   小天使萤丸登场了。   饱受折磨的三条睦月现下的内心世界依然是:啊我家的小天使有两个了!好幸福……   并且三条睦月颇为严肃地对比了一下(并无恶意),她发现药研遗憾地从身高上败给了萤丸,明明同是正太,药研藤四郎就是掌管少女心的丘比特,而萤丸便是狂揽母爱的小天使。   所以睦月下一个举动就是笑眯眯地捧住萤丸婴儿肥的小脸颊——来回狂蹭!   然而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和泉守兼定只能摇头不已:这个小丫头没救了。   不过最该庆幸的是,睦月从未把药研和萤丸的对比付诸于口,不然药研藤四郎该和太郎太刀一起抱头痛哭了,这画面想一想还挺美妙的(喂)。   享受够了“萤丸能量(喂)”之后,少女心情极佳地开口问道:“萤丸怎么啦?找我有什么事?”   “主人主人!我,我会争取拿回很多很多‘誉’的!”   “好呀,我会很期待你的表现的。”说着睦月又揉了揉萤丸蓬松的齐耳发。   “所以所以!”萤丸鼓着脸颊认真地说道,“到时候要多多疼爱我呀!”   “好好好疼疼疼,一定好好疼爱小萤丸~”   此时此刻的三条睦月已然化身爷爷奶奶辈,恨不能连眼睛也变成三条细线。替萤丸整理好歪掉的帽子,三条睦月眯眼目送着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远去,不由得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   “萤丸好萌啊——”   和泉守兼定终于有机会发表言论了,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和蔼慈善地摇了摇头:“小丫头,吃药。”   “啧……想被扣酒钱了?”少女斜眼。   “我允许你拿一部分酒钱买药吃。”   “并不!我要萌萌哒!”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此刻阳光正好,庭院里一派夏意,不时有蝉虫鸣响。自走廊溜过的风轻轻捉弄着窗边的风铃,叮铃铃的声音轻快地撩动着少女的睡意。   ——待黑衣少年踏风而来时,睦月业已倚着柱子沉沉睡去。   “喔,你来了。”兼定并不讶异,只是呷了一口茶,又蹙了蹙眉,“……有些淡了。”   “怎么不喝酒?”清光来到她身后,俯下身来,思考着该拿这家伙怎样才好。   男人轻笑:“答应了小丫头不在她面前喝酒嘛。大男人怎能违约。”   “毕竟她掌握着你的酒钱问题,不得不谨慎。”少年毫不犹豫地戳破,睨笑道,“明明没把这家伙当成真正的主人,你倒是装得很像个样子哪。”   和泉守兼定也不恼,痛快地承认了:“这样柔弱的小女孩并不足以让我承认。我的主人就是那位大人,从未变过——这一点上,我和安定持同样意见。”   少年的动作明显一滞:“……你知道了?”   “这么多年的故交,我自然清楚。”蓝眸微细,男人似是有些烦躁,“说实话,那天面对检非违使的时候,我也听见了——”   兼定抬眼:“土方先生的声音啊,太明显了,一直在叫我,让我叛主,让我回去,如果两者都无法做到的话,那么就碎刀吧。”   “……”清光僵了僵。身为同样在场的人,他并未有过如此经历。试想被敬爱的前主人这样命令了……少年抿了抿唇,赤眸里染上了阴翳:“难怪不得安定那家伙……”   “不过呢,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啊,比起那种伪装得太鸡肋的声音,还是这种实实在在的现实比较有吸引力。你看,现实里有我的粉丝,有这小丫头,有这热闹的本丸,还有疆场上的冲杀。要是他在这里的话,也会笑着说‘我也觉得这里比较刺激’的吧。”   男人捧着茶,熠熠发光的眼里是无限的自信——对于前主人,土方岁三的自信。   “我了解他。他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男人。”   这是一种清光和安定都无法做到的,扎根于心底的信念。   清光释然地笑了笑:“真像你。”顿了顿,忽又想起了什么,他肃然,“说起来,我想了很久,都觉得那次的检非违使不管怎么说,太奇怪了。我们至今为止遇到过多少次,单单那一次,会突然冒出这些奇怪的声音。”   “……敌人又有了新的动向,么?”   男人亦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幽幽道:“检非违使向来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手下,不知下一步棋会怎样出啊。无论如何,清光,记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抱起酣睡正香的主人,少年颔了颔首,心事重重。   睦月不知为何,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她还只是一个不足栏杆高的小小女童。   女娃娃缩在房门边,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将自己紧紧抱住,裹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儿。而尚未关严的门缝透进来了幽光,是日光灯的白光,惨白惨白的,冷凉冷凉的。   争先恐后挤过灯光冲进来的,有很多很多的噪音。男人的谩骂声,女人的哭喊声,摔坏东西的声音,还有谁把谁推攘在地的声音。   它们齐齐想要钻进小女孩堵得死死的小耳朵里。想要钻进她的心底。   而她能做到的,只是蜷成一团,堵住耳朵,抱住脑袋。   仿佛不去看不去听,这世界便还如动画片里描绘得那么美妙:   天是蓝色,云是白色,草是绿色,路是灰色。   爸爸和妈妈牵着我的手,他们都在笑,笑得好开心好开心。他们说:——真乖呀。永远是爸爸妈妈最爱的乖孩子。   我也跟着笑个不停,我说,我最喜欢爸爸妈妈啦!   三条睦月醒来时,枕边放了一封未署名的信。   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而她什么也不曾梦见似的,少女静静地坐起身,拭干脸上残留的泪迹,随手拿过信封撕了开来。   很奇怪的是,里面也没有署名。用以替代的是,从网上打印下来的留言板的截取信息。   少女冷静地阅完,其间面色如常,又仔细地找寻了一遍,确认没有署名之后,她烦躁地咋舌,只好开门向厨房走去。   此刻临近黄昏,药研藤四郎一如既往地在厨房里忙活着今天的晚饭。睦月扯唇示意性地笑了笑:“药研,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小男孩讶异地眨了眨眼:“……没事,我很乐意帮大将的忙。”   “嗯。不介意让我用灶火烧个东西吧?”   “您用便是。我现在不用灶台。”   于是少女蹲下身,将雪白的信封丢进了灶火之中,火真旺,从点燃的一角开始,渐渐吞噬了整封信。睦月一言不发地盯着信完全被烧毁,火光那么烈,却烧不进她墨黑的眼底。   药研踌躇了一下:“……大将,您,还好么?”   “嗯?”睦月转过头,望着有话欲说的男孩。   “……我看您,眼角有些红。”   “啊……”她恍然,挠了挠头道,“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哦对了,今天的晚饭是什么呀?我快要饿死了呢!”   说着她站起了身,一如平常地活泼了起来,蹦着观赏完了药研正在准备的菜品,最后步子挪到了门边的柜子前。   “萤丸说想快点长高呢,喊我多做点有助于长高的东西,虽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药研苦笑道,“还有兼定老爷说想要点下酒菜,晚上准备和鹤丸老爷一起喝一杯……”   “唔,那个不错呢。下酒菜。”三条睦月的目光流连于锁在柜子里的酒瓶,这些都是她防止兼定偷喝而特意锁在柜里,等到有重大事件的时候再开封大家庆祝的。少女笑眯眯地重新看向药研道,“多做点吧,我也想吃。”   药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   步于廊下的少女很快便失去了所有表情。   她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步子,偏过头,望见夕阳已被吃掉了一大半。剩下即将燃尽的余晖,拼命想要勾勒出这具孑然之身。却止步于最初的轮廓,无论如何也染不了她澄澈的黑瞳。   少女恍惚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一开始便是特大号字体,写着——   【嘿,你们知道么?这些刀剑其实是存在初始好感度的。只要你的灵力不算太差,他们都会为了补足自身的气力和稳定自己的存在而对你拼命示好的啦!所以别太认真喔!当心被某些作恶的刀剑们骗得血本无归!】   三条睦月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开始洒玻璃碴了以后每天都在痛苦地卡文_(:зゝ∠)_   而且不知为何最近用眼过度……于是为了太阳穴和眼睛能够好受点要每天坚持眼保健操了QUQ内心好崩溃……   以及5-4会出萤丸什么的都是在骗我!!QAQ算了还是肝肝肝吧_(:зゝ∠)_   不知今日的玻璃碴味道如何(喂   ☆、消失   当三条睦月提拉着几个酒瓶过来时,和泉守兼定与鹤丸国永均诧异地打量着她。少女如常,晃了晃手中满瓶的酒,挑眉道:“介意加我一个不?”   鹤丸国永笑眯眯地让了让:“自是否的。”   “啊啊……难得小丫头你想跟我们俩大男人一块儿喝嘛。”兼定也反应了过来,调笑道,“而且你还拿来了那么高级的酒。这是要一醉方休啰?”   “我倒觉得,”鹤眯了眯金眸,“主像是来借酒消愁的呢?”   被看穿的少女微恼,索性坐在二人中间,夺过鹤丸国永尚未碰过的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心情稍稍转好,她棱了鹤一眼:“少说话,多喝酒。”   “哈哈,我就说你准会被教训的。”兼定一脸幸灾乐祸。   “偶像你这么傻笑真的好么?不但影响智商还会减粉的。”睦月一本正经地提醒。   “嗳,这你可就不懂了。”和泉守兼定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我的粉丝们都是深爱着我的,他们会宽宏大量地看待我偶尔的失态的。”   “得了吧就你还,偶尔的失态?”睦月咋舌,恨不能把自己的白眼挖出来扔在他脸上。   “小丫头,这话可不能说得太绝对了。”   终于,酒过半巡。眼看着少女满面通红,杏目微闭,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和泉守兼定就知道她喝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对鹤丸道:“……看来喝得差不多了。我去让清光过来把这小丫头给搬回自己房间去,你可得帮我照看好这尊大佛啊。”   鹤丸国永笑着点头答应。少女有些不服,昂首挺胸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嗝——!谁,谁说我差不多了?!这,这还差得远呢……!”   男人头疼地摇了摇头,向鹤丸国永打了个手势,便不作声地离去了。   ——蓦地静了不少。鹤把玩着手中的空樽,抬头望向夜空中高悬的玉盘,没有星屑点缀的夜里,就连这满月亦孤单了起来。他轻声道:“今晚又是漂亮的满月呢。走夜路也不会迷失方向。”   “那都是几百年前电视剧里的台词了啊。”三条睦月笑了笑,“鹤丸,看来你是真老了。”   少年也不反驳:“主,您没醉呢。”   “这你不早就知道了么。”喝完最后一口,睦月扫兴地放下杯子,同他一共赏起月来,“越是想醉便越是清醒。你说这酒,究竟喝来有什么用呢?”   “好喝罢了。”   她歪头想了想:“还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梅子酒。”言罢连自己都愣了半晌,不由苦笑出声,“我真是作死,说什么梅子酒……陪我喝梅子酒的人,早就不在了呢。”   他用余光瞥向沉浸在往事中的少女。“去世了?”   “是个审神者。被政府肃清了。”因为伤感而蹙紧了眉尖,她的声音里莫名掺了几分颤抖,“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道个谢呢……”   迎着月光,有什么挣脱了眼眶,径直坠落在地板上。她吸了吸鼻子,干笑起来:“哈哈,你说这审神者,当着究竟有什么用呢?业绩太好了又被政府监视,业绩不好又被刀剑嫌弃,好容易混了个中庸吧,又发现本丸里蹊跷太多,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退休。”   少年轻声打断道:“主,您累了。”   少女毫无踌躇地点了点头。   “是,我有点累了。我恨不能把你们这群白眼狼全部解约然后远走高飞。你别这么看我,我清楚的。你们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力量,是不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呢?   “一开始我还觉得很伤心,我一颗真心居然换不来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诚意。   “后来我就想通了。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如果再连力量都没有,还妄想得到你们这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刀们的宠爱,那不就变成活生生的玛丽苏了么?”   鹤丸国永沉默良久。   睦月并不在意,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想变成玛丽苏女主角呀。‘你们都是真心奉我为主的’——这样的谎话呢,骗着骗着,我自己也就相信了。”   这只鹤意外地没有岔开这令人尴尬的话题,他偏过头来,不带一丝笑。薄金色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那么,主,加州清光呢?”   少女的身形在仲夏夜的月光里一滞。   和泉守兼定找到清光时,少年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上去有些怔愣。   “清光?那个小丫头喝醉了,你快去把她弄回房吧。”男人走上前去。   少年眨了眨眼,看清了来人以后,缓缓点了点头。兼定微一皱眉:“……清光?你怎么了?”   清光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啧,她喝醉了?”   “是啊,已经结结巴巴的了,快来吧。”   睦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清光?”   “主,您心知肚明。”鹤丸国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惶惑的少女,“您和他,向来是我们关注的焦点呢。”   睦月差点没喷出来:“……这有什么好关注的,你们怎么这么八卦,跟谁学的!……哦对哦,跟我学的。”挠了挠头,她不禁皱了皱鼻子,“清光啊,是我的初始刀,好伙伴,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存在,以及……”   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的思念。   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句,刺在喉中痛得她叫苦不迭。   三条睦月四下扫视,见还有一瓶没见底,想了想,便干脆抓起全灌进了肚。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了,她想着,却觉得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糟糕,这下是真醉了。   余下的理智仅足以她思考出这么一句话,随后,她忽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是那种十分开心的笑声,仿佛真的看见了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笑呀笑的,笑得眼里开了花,凝着白月,最后,化作了晶莹的水珠。   “鹤丸鹤丸,我给你说个秘密好不好?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清光那个大傻蛋哦!”   睦月又哭又笑地向鹤丸国永招了招手。   我的思念,就算再过几个月,几年,肯定也无法传达给你。   因为咱们之间的关系,注定只能是主与仆。你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付丧神,是距离我百年之遥的铁刃,是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的存在,包括对“我”,对主人的感情,也是一开始就,设定好了的,是不是?   而我差点就信了,信了这世界上,真有人会如此疼爱我。   这鞭长莫及的情感,留着又有什么用。   不如扔了。不如舍弃。不如不要。   就像我爸妈当初那样,干脆果决,不留后患。   还未到目的地便远远传来了三条睦月的声音,毫无顾忌毫无形象,一听就是喝醉了。   少年头疼不已,心说这是又喝了多少,居然这么疯。而后,踩下一步月光,加州清光听见了少女的哭喊。   “我不要清光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他了?要是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该选他!”   “我讨厌他,我讨厌加州清光!!”   ——如同四月惊雷,在他的心底深处轰鸣作响。   他忽又忆起了刚才的事。兼定来找他之前,他在厨房门口,碰见了萤丸。   小男孩背负一把大太刀,见是清光,眨了眨眼,甜甜地笑了:“晚上好呀!”   不知为何自从萤丸来到这个家以后,老是在仇视自己。清光心想这种仇视究竟是怎么来的,真是匪夷所思。   况且这个小家伙平日里是不会轻易和他打招呼的,除非是想炫耀睦月的夸奖和宠爱。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果不其然,萤丸笑得更加开心了:“喂喂你知道吗?刚才主人说她讨厌你喔!超级超级超~级讨厌!”   清光一愣。他倒是没准备相信这话,不过他猜不透萤丸的意图。   见清光并未相信,萤丸不爽地做了个鬼脸:“嘁!不好玩!拜拜拜拜!”便蹦跳着和他擦肩而过。   【刚才主人说她讨厌你喔!】   【我不要清光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他了?】   【超级超级超~级讨厌!】   【我讨厌他,我讨厌加州清光!!】   【要是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该选他!】   心底忽然被撕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风,呼啦啦地灌进去,在里面猎猎作响。少年只觉心里很空,很空,他不悲伤,也并不失望,仅仅只是觉得,填不满的空虚。   ……我被讨厌了啊。被抛弃了啊。她不要我了啊。   她怎么可以……不要我了呢……?   随即,从无底洞里窜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加州清光”对着他放肆大笑:这就是你的下场!   少年的赤眸,渐渐渐渐,暗了下去。   而三条睦月仍在哭泣,只是声音小了很多,嗓子有些哑了,所以使不上力气像方才那样发泄了。   “我……我多想选择不认识他……多想……”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呀……你说我为什么要去犯贱喜欢他呢?怎样才能不喜欢他呢?”   鹤丸国永幽幽地看着她:“主,您喝醉了。”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我只是……”   “是,您没醉。”银发少年再度望向了夜色迷蒙的天穹,“……今夜月色真好。”   和泉守兼定偷摸去厨房弄了几盘下酒菜准备再来几个回合,却在途中瞧见了本应该送主人回房的清光的身影。怀着疑惑,男人上前去,试探着出了声:“……清光?”   少年抬起了头,而后转过身来,浮于唇梢的笑意,妖冶异常。   “哟,兼定,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一个小时(捂脸   玻璃碴还好吃吗_(:зゝ∠)_   ☆、谜团   月色蓦然大盛,细致地描出了少年的轮廓。光愈强,影愈深。不曾沐浴月光的侧脸,被浓重斑驳的阴影所肆意涂抹。   和泉守兼定戒备地将手移至腰间:“……你是?”   “我?加州清光啊。”赤红的眸子里似是藏了一只猛兽,“真正的,加州清光。”   言罢,他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四下环望了一下,少年再度背过身去。   “终于能够控制这副肉体了。安心,我不会对三条睦月做什么的。她可是我最亲爱的主人哪——”   留下了惊疑不定的男人,满面阴云地伫于原地。   加州清光不知为何性格大变——这是这几日间私下流传于本丸付丧神们口中的传言。   当然,这个“私下”只是这群不知“八卦”为何物的刀剑男子们擅自认为的。他们的主人,三条睦月表示自己早就知道有这么个流言了,并且觉得说得挺对的,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女大十八变”嘛,像清光这种向来女子力爆棚的付丧神,性格上的改变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真要说“哪里变了”的话,也就是更孩子气了一些,更自我了一些,还更爱涂指甲油了一点罢了。没错,少女又被清光美其名曰“你还欠我一次礼物”而生拉硬拽来到了万屋。   ……其实早就不欠了好吗!   睦月腹诽着,不过并未想过揭穿,只是觉得这样的清光看上去挺稀奇的,一面挑着指甲油一面将骨节分明的手展示给自己看,亮着眼睛等待她的评论……好像哪里不对。   此番场景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女孩子兴奋地拉着自己的男朋友来逛街的场景,虽然角色颠倒了。三条睦月悲愤地咬紧了牙,最后憋出一句:“……好吧我觉得还是这边这个颜色好看。”   是的,她已经放弃挣扎了。女子力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清光眨了眨眼,突然抓过她的爪子,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瓶指甲油,对比着看来看去。被少年盯得有些发毛,睦月抽着嘴角提醒他:“嘿,同学,看啥呢。我不涂这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埋头对比得正酣,少年抬眼,笑睨着她,开了口:“情侣颜色,你也不涂?”   “……”   三条睦月刹那只觉心口一梗,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诸如“嘿我们不是情侣我们是主仆”、“同学你这样变相表白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和“对不起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爆炸的心”。   她纠结地拧着脸,注视着少年因微微垂了头而特别明显的眼睫,浓密又上翘,一根根似乎都在搔动她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她思考了很久,就“究竟应不应该占这个便宜”这一论题,大脑进行了高速运转,并且最终得出了答案。   保持着一张介于“哲人”和“精神病”之间的脸,睦月默不作声地从少年冰凉的束缚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后。   加州清光先是一愣,好像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尾。他抬起头来,红瞳冰冷得刺入骨髓:   “三条睦月,你什么意思?”   “其实,清光以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大和守安定捧着茶,注意到了一旁的和泉守兼定诧异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道,“和我一同浴血奋战的加州清光,性格其实,就是现在这样的。又孩子气又自我主义,小聪明特别多,特别想要主人的疼爱。这才是他。”   男人兀自定了定神:“……也就是说,其实一开始我们认识的‘加州清光’,根本不是你所熟知的他?”   “听起来挺像个绕口令的。”安定小小地笑了笑,“不过的确是的。虽然之前和我们一起的‘清光’十分可靠,还有些寡言,但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有违和感,那根本不是他。”   “……是么。”兼定沉吟道,“之前那个会不会,是间谍?”   大和守安定蹙了眉,“我想……应该不是的。力量波长相差无几,几乎可以断定是一个人。况且之前的他并没有对主人有过任何加害的想法,倒不如说是尽心尽力,好得过了头。”   “那可就奇了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和声音一同驾到的是神出鬼没的鹤丸国永。不过今天的他并没有什么想要吓人的想法,所以酒友和泉守兼定也十分平和地接过了话头:“你的意思是?”   鹤耸了耸肩:“我看来倒像是双重人格。”   “呜哇,好大胆的发言。”兼定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是指付丧神的体内又多了个付丧神么?这画面我还真不太敢想象。”   “除此之外你们也找不到其他什么合理的解释,何必这么固执。”银发少年挑了挑眉,“而且你们看主的样子,明显是习惯了,这也就是说,加州清光之前曾在主的面前多次暴露出第一个人格,也就是最初的那个加州清光。要么就是主已经知道这个事实……”   和泉守兼定和大和守安定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说道:“不可能。”   “嗯,同感。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两个人格一直在相互压制,直到某一天,因为什么事,第二人格被反制了,并且很有可能,被第一人格给……抹杀了。”说着鹤丸国永故作凶狠地用手一抹脖子,随即无辜地摊了摊手。   “……这可有些糟糕了啊。”大和守安定不安地喃喃。   “鹤丸,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哪!”和泉守兼定一脸“不愧是我认定的酒友”的自豪表情。突地想起了什么,肃然道,“能够创造出第二个‘加州清光’的人,这世上怕是只有一个人了吧。”   鹤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望向了万里晴空,眯眼笑道:   “我们的主,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呢。”   睦月其实并没有被这般凶险的清光恐吓住。再怎么说也是被家里的鹤丸姥爷一路惊吓过来的人,她也在试图练就一副金刚不坏的扑克脸以便回击。   她仅仅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不能答应。答应了——就回不去了。   眼前的少年,是他,可又不像他。她说不清,但是感觉得出,从前那个她熟悉的加州清光,不知为何,一点点地从这具躯体里开始抽离了。   毒舌少了,暴力没了,撒娇多了。可她其实,并不太开心。那些小习惯都还在,但是,哪里出了差错。   自己每天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仿佛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而三条睦月挠了挠头:“没什么意思,再说了你这么对我这个主人真的好么?以下犯上这叫不敬哪,清光,以前你虽然是挺暴力的,嘴还毒,可是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少年身形一僵。他垂下了头,声音轻得被埋进了万屋的声海之中,并未落入少女的耳际。   “以前的我……就那么好?”   睦月没有听清:“嗯?你说了什么吗?”   ——我就算取回了这副身体,也依旧,得不到你么?   回到本丸时夕阳将至。   三条睦月得知萤丸中伤,慌忙抛开了那些小心思,第一时间赶到了手入室。   原本想好了很多斥责的话,心说上一次秋田就是这么碎刀的,怎么萤丸你也搞这些幺蛾子,结果在看见萤丸缠着绷带的小小身体之后,所有责备便都被她毫无犹豫地扔进了碎纸机里。   “主人!”萤丸欣喜地眼睛发亮。头发上翘起的小“耳朵”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一颤。   三条睦月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摸着萤丸的小脑袋,心疼道:“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萤丸使劲晃了晃脑袋:“不疼!”又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面色不佳的主人,“主人,都是萤丸的错。萤丸太想拿到誉了,不顾大家的劝告,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了……”   说着说着碧绿的眼瞳里汪出了一捧湖。小男孩扁着嘴:“主人,您该不会不要萤丸了吧……?萤丸会乖乖的……萤丸很听话的……所以……所以……”   少女心疼地搂住了小男孩。   “嗯,不会不要萤丸的。所以萤丸要安心养伤,知道了么?”   萤丸破涕为笑:“好!”   翌日。今天留在本丸负责家事的药研藤四郎,意外地在房里发现了一本薄页笔记本。确切说来,是从已被碎刀的秋田藤四郎的柜子里扫出来的。   这稚嫩的字迹让药研有些恍惚,不禁翻开了其中一页。   随即而来的重大线索让男孩的身体重重一震。他焦急地拔腿出了房间,在廊下四处寻找着乱藤四郎,经过客厅时忽听得有什么声音,不由得在半掩的门外驻了足。   随后,听得和泉守兼定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这是……骨喰藤四郎和鸣狐的,碎片。”   “抱歉,我们都没有料到。”   “……!”   药研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大眼,推开门,却恰巧看见了和兼定面对面的三条睦月,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语言、声音,试图走上前,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加州清光上前,想要扶起半跪的少女,却被她挣脱开来。她死死地抱住了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蜷缩作一团。   少女近乎沙哑的声音,静静地掉落在了地板上。   “你们是不是……都要离我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今天又晚了一小时……我有错我悔过_(:зゝ∠)_   ☆、爷爷   “喔,药研来了。这下人就算到齐了。”   药研藤四郎不作声地颔首。男孩扫过在场成员,和泉守兼定、堀川国广、大和守安定、乱藤四郎、山姥切国广……还有正在一旁拔草玩儿的鹤丸国永,再加上自己。   这大概是本丸目前所有战力——嗯?药研眨了眨眼:“加州老爷呢?”   兼定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觉得那家伙现在脱得了身?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交换情报。”   药研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不由得头疼地叹了口气。在场的付丧神们脸色亦不太好看(除了鹤丸国永)。兼定拍了拍手,示意全员注意力集中,清了清嗓道:“我想诸位也知道现在的状态,事态已经朝着我们无法掌握的状态发展了。”   “不如先来整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提议的是大和守安定。   兼定点点头:“首先是——鸣狐和骨喰藤四郎的无故碎刀。”   “……无故?”药研与乱异口同声。   黑发男人肯定并且强调道:“对,是无故。当时在场的有我、国广和鹤丸,当然还有现在仍旧躺在手入室里的太郎。厚槛山战场,按照我们现在的实力,带稍微弱一点的骨喰藤四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厚槛山忽然变成了和京都市中心一样的夜战。”   山姥切眼皮一跳:“……夜战?那不就是说……”   “也就是说,太郎太刀、鹤丸以及我的实力被完全封锁了。”兼定接过话头,眉间“川”字愈发明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抽到了下下签——检非违使。”   厚槛山眨眼之间被浓厚夜色所笼罩。突如其来的夜战使队里一半,甚至可以说是一大半战力都被强制封锁。在此情形之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逃跑。   决策一旦提出便立刻被通过。所有人都不想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遭遇战,现在并不是背水一战的时候。   ……然而,事与愿违。   “在逃跑途中,鸣狐君和骨喰君……突然停了下来。”   堀川国广满面歉疚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这是大家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所以即便很快停了下来,我们也跟丢了他们二人。真的是,很突然!就像是……被命令了一样……”   药研和乱相觑,彼此的表情都很难看。最后是药研打破了沉默:“好了,不必再愧疚了。比起悔恨骨喰的死亡,现在不如来想想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变成这样。”   “是啊,而且该忏悔的也是我这个队长,国广做得很好了。”兼定拍了拍愧疚不已的男孩儿的头。   安定适时接话道:“照你们这么叙述,鸣狐和骨喰看样子倒像是被什么操控住了?”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兼定赞同道。   乱抚着下颔:“既然敌人能够如此精准地在厚槛山确定你们的位置,熟知我方队伍的战力构成,并且有足够的能力改变战场环境……看来是早就筹备好了。”   “并且,”揪出丛中最长的一根绿草,鹤丸国永终于恹恹地开了口,“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夜战,就是想要废掉我们的主战力,也就是本丸里实力最突出的大太刀和太刀。”   此时此刻,主战力之一的太郎太刀便送入了手入室里。原因是为了追回鸣狐和骨喰而不小心中了埋伏,万幸是轻伤,只是由于大太刀的治疗十分耗费时间,因而手入室里便住了两把大太刀,一是还未完全康复的萤丸,另外就是太郎。   “其次就是,因为这次的损失而变成了那副样子的大将,么?”   药研话一出,大家的脸上更是阴云满布,不过还得除了鹤丸国永。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子一听见便乐了,饶有兴趣地率先开了口:“主现在这样很有趣哪。”   ——与此同时,话题中心的三条睦月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拽着加州清光的袖子,一个劲儿地追问道:“清光清光,大家去哪里了呀?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我好无聊哦,想和大家一起玩躲猫猫!”   “……他们在说正事,一会儿就回来了。”清光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可是,可是我好无聊。”睦月委屈地扁嘴,“大家是不是不要我了?睦月会很乖很乖的,睦月是个乖孩子!所以,所以……”   我会当个乖孩子的。   大家说的话我都会听的。   所以,请不要离开我。请疼爱我。   和泉守兼定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道:“小丫头那样,就像是突然一下返老还童了一样。而且还只有心智。”   “是因为这一次的打击太大了么……?”山姥切的语气里染上了三分担忧。   乱藤四郎想了想:“我觉得,并不仅仅是这一次。”   药研心一跳,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兄弟:“乱你的意思是,以前秋田的事,大将还一直耿耿于怀?”   “至少她还放在心里。秋田的碎刀对她的打击有多大,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国广撇下了修眉:“……也就是说,这是对主人的,伤上加伤?”   鹤丸国永望向一成不变的碧空,唐突想起了那一天在客厅里,崩溃的少女跪了下来,呜咽声拼成了破碎的语句。   她说:你们是不是,都要离我而去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鹤思考着,把旁人气氛沉重的讨论丢在了脑后,他站起身,决定一探究竟。   兼定见少年忽然站了起来,疑惑出声:“……鹤丸?”   “喔,你们继续。我去看看主的情况。”银发少年挥了挥手。   男人蹙了眉:“你可别乱来。”   “知道知道。这玻璃可摔不得。”   ——摔不得,不代表碰不得。   于是乎,鹤丸国永的出现无疑给清光减轻了负担,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加重……总之三条睦月倒是十分欢喜,“鹤丸鹤丸”地叫着就扑了上去。   银发少年笑眯眯地张开双臂迎接了少女,才怪,当然是侧身一闪,然后喜滋滋地看着睦月撞上了走廊的柱子。   “咚”的一声。少年立时感受到了来自背后无形的杀气。   “哎呀,如此率直的主真是少见。”笑着走上去,少年俯下身,朝一脸小委屈的睦月伸出了手,“不小心就玩过头了,抱歉哪,我的主。”   “……鹤丸大坏蛋。”虽然这么说着,睦月还是乖乖向坏蛋伸出了手。这么一看她的脑袋顶莫名其妙凸了一个包——这还是自己的杰作,这么一想,银发少年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少女怔愣地瞧着鹤的笑颜,也随之一起笑了起来,她亮着清澈的瞳,问道:   “鹤丸很高兴吗?”   “现在的确挺高兴的。”   “是因为睦月吗?”   “唔,确实。”   少女登时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仿佛得以见阳的向日之葵:“那,睦月以后也会做个乖孩子的,鹤丸不要离开睦月,好不好?”   银发少年蓦地收起了所有笑意。金眸审视地盯着笑得一派天真的三条睦月,他想从她身上寻找些什么。大概是鹤丸的眼神太过认真,她有些畏缩地眨了眨眼,探问道:“鹤,鹤丸……?”   “主,我问您。”鹤丸国永抬起手,冰凉的指肚触上她的颊,“您知道您现在,多少岁了么?”   “欸?”她歪了歪头,“睦月今年八岁呀!”   手指一顿。八岁。他抬眼,恰巧对上清光严肃的目光,似是在催促着让自己继续刨根问底。鹤丸想了想,声音放轻放柔了些许:“那,主,您为什么这么想,当个乖孩子呢?”   “因为……”   “主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突然窜出一阵急如鼓点的脚步声,“噔噔噔”地断了睦月的回答。紧接着一团黑影“噌”地冲向了三条睦月,“嘭”地便把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少女又推回了大地的怀抱。   黏在睦月身上的那一团,是萤丸。   三条睦月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容易辨清了身上的人儿,非但没有责骂,反倒是欣欣然笑弯了眉目:“萤丸,你也是来找我玩的吗?”   萤丸抬起了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头:“萤丸的伤全好啦!又可以拿好多好多誉!好期待主人的奖励!”   ——小男孩的突然出现致使鹤丸国永的问话再也无法继续下去。银发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拿这情形也毫无头绪。   “说起来哪,主人主人,萤丸想要新的伙伴了欸……”小男孩难过地皱紧了眉头,“最近本丸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主人也没法一直在萤丸身边……萤丸……一个人,好孤单。”   睦月眨了眨眼:“萤丸,有了新的同伴,就会开心吗?就会笑吗?就会一直在睦月身边吗?”   萤丸萤绿的眼仁儿眯缝成了两道新月牙儿:“嗯!一直一直,都不离开主人!”   随后,自白光之中现身的男人,徐徐睁开了他狭长的蓝色眼眸。以衣服胸口的月星纹为代表,男人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遍锻刀屋里的所有人,接着,将目光锁定在了面前眨巴着眼睛的少女身上,缓声道:   “三日月宗近。锻治中打除刃纹较多,因而被称作三日月。请多指教。”   三条睦月“哇啊”地感叹着,像是参观着什么不得了的世界奇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亲手召唤出了三日月宗近,乖乖地点了点头道:“你好,我是三条睦月。请问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朋友……”   男人把这个词在唇齿间轻轻碾碎,注视良久,优雅地轻笑着,摇了摇头。   “很抱歉,小姑娘,我恐怕您无法成为我这老头子的拥有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非洲人即使召唤出了欧洲爷爷也会被残忍拒绝……   ☆、拒绝   众所周知,愈是稀有的刀剑,自身所持力量便愈是强大。此等刀剑就好比千里良驹,只待伯乐将其唤醒,但究竟是伯乐选千里马,还是千里马挑伯乐,这就不为所知了。   ——此时的三日月宗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来自三条睦月的邀约。   一旁围观的加州清光倏地拧起了眉头;锻刀屋的小人儿神色不变,想必是见惯了这种场景;而鹤丸国永则是饶有兴趣地来回打量着在场的人。萤丸明显很失望,甚至比搞不清状况的睦月先出了声:“为什么!?主人这么强大的力量你也感受到了吧?为什么拒绝了?!”   ……嚯,好像挺很上心啊。鹤丸国永眯细了金眸。   睦月眨了眨眼:“拒绝……?”少女十分认真地想了想,“三日月,不想成为睦月的朋友?”   三日月宗近平静地摇了摇头,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似的:“主殿的力量的确特别强大,因而我才出现了。可是,这副模样的主殿……让我很失望。”   不曾想过的词语从他嘴里蹦了出来。三条睦月愣了愣。   失望……?三日月,很失望?那么三日月,要离开我了?   我是为了萤丸不孤单,所以唤醒了三日月。现在三日月要走了,是不是代表,萤丸也很失望?   萤丸……也要离开我了?大家,大家都要离开我了?都要抛下我……抛下我走掉了,是么?   那睦月,是不是又要一个人了?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笑,一个人哭,一个人睡觉,睁开眼来,还是一个人的……这样的日子。   “……不要。”   她低低出了声,“不要……”   三日月宗近狐疑地挑了眉:“……主殿?”   “不要……”睦月抱住了脑袋,发了疯似的拼命摇头,声音里浸入了哭腔,“睦月,睦月会当个乖孩子的!!不要离开睦月好不好!!睦月会乖乖地听话的,大家说的话睦月都会听,都会听的,所以……所以不要离开好不好?一直一直,就待在睦月身边——”   【我会一直当个乖孩子的。不会给你们添任何负担的。】   在少女哭喊的同时,整个本丸似乎因为主人情绪和力量的双重波动而产生了变化。这还是第一次,一成不变的锻刀屋外的天空,时而明媚时而阴沉,现在竟开始飘起了鹅毛雪花。   从屋外传来了付丧神们议论纷纷的声音,似乎对这一情况始料未及。   鹤丸国永见情形不妙,抢先一步,上前一个手刀劈晕了自己的主人。   当然,他只负责让睦月平静下来,接住少女的依旧是身为近侍的加州清光。清光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出了锻刀屋。   三日月宗近观看了三条睦月崩溃的全程,不禁微微蹙起了英气的眉,若有所思地出声道:“主殿这是……”   “大概是,幼时的心病。”   银发的鹤忆起了少女天真的回答。   八岁。主八岁那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虽说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三条睦月,可三日月宗近自身也有些许被召唤时无意识地从她身上夺取的力量,因而还能维持好一段时间的肉身。本丸里一众付丧神对于他的到来均持欢迎态度,而且挺热情的,不过在听说他拒绝了以后,大家都有些无奈。   乱藤四郎笑了笑:“要是以前那个主人的话,现在估计已经乐疯了吧?”   药研似乎也想象到了那副场景,笑道:“是啊,当初鹤丸老爷来的时候,主人也是开心了好久呢。”   三日月宗近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眯了眯宝蓝色的眸子:“……我倒是,不怎么能想象得出来呢。”   “以前的那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的,每天就喜欢逮谁和谁斗嘴。”和泉守兼定苦笑道,“要么就是和安定一起喝茶然后大肆吐槽,要么就是追着鸣狐呀鹤丸呀满院跑。……可惜那个爱吃油豆腐的鸣狐已经不在了呢。”   提及已被碎刀的鸣狐,大家都不禁有些微的消沉。   “原来如此。主殿从前很开朗啊。”三日月宗近感叹道,“那又是何故会成为现在这样呢?”   望着地上开始融化的积雪,鹤丸国永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我怀疑啊,主在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兼定抬眼:“……八岁?”   “她的心智似乎限定在了八岁的时候。应该是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说……”鹤眯细了眸子,“——被谁抛弃了。”   忽又抬起头,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似的,鹤丸国永笑道:   “不过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办吧。我不擅长,而且太麻烦了。”   下雪了。雪花飘摇着,自半掩的门扉溜了进来。清光想着待会她醒来会冷吧,便着手准备关上。就在这时,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幽幽的,没有太多感情,像是倦了。   “我的母亲,就是在这样一个下雪天里,离开我的。”   少年一惊,回转头来,见她不知何时已然坐起了身,双目无神。   “……冷么?”他探问道。   “还好。”她扯了扯嘴角。清光有些诧异,现在这样和平日里并无差异,是突然好转了么?   少女并不知他心里打转的想法,她感到自己仍旧身处那个雪天里。   那天真冷呀,她听见了门外不时有收拾东西的声音,还有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是“砰”的关门声。小女孩终究没有按捺下心中的团团疑惑,开了门,继而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孤零零的家具还置于原处。   “妈妈走了。唔,原本已经是离了婚的,所以其实她搬走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罢了。”   “所以,我去追了。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在雪地上跑。”   雪地真滑啊,一不小心就摔了两三跤。手掌破了皮,膝盖也好痛。可是妈妈就在前面了,她已经看见了。于是小女孩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叫着“妈妈不要走”,一边跑上前,死命拽住了妈妈的衣摆。   “‘妈妈,你为什么要走呢?你要走去哪里呢?多久回来呀?’”   “母亲大概真是太累了,根本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我推倒在地上。”   “你知道么,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要吃人似的。”   少女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虚无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落了空。   “她对我说,妈妈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还说,就是因为你不乖,所以妈妈才会离开的。”   “啊啊,原来如此啊……因为我没有好好当个乖孩子,母亲才会讨厌我的,才会离开我的。”   那一天,年仅八岁的小女孩,望着女人的渐渐远去,几乎哭哑了嗓子。   但,再也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的话。一句也没有。   那一天很冷很冷,雪不曾断过,不一会儿便在她小小的肩头积起了一捧雪。她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孤身一人,慢慢走回了家里。   小脚似乎踩到了什么,尖锐地刺进了脚底。疼得她直吸气。   抬脚一看——是玻璃碎片。晶莹的,散落了一地。在碎片的中央,是一个木质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全家福。三个人,爸爸,妈妈,和自己。大家都笑得很开心,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藏在了这三张笑脸里。   她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脚底好疼。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踩到了碎玻璃而哭,还是因为碎了相框而哭。   沉默良久。三条睦月转过头来,正对上清光的双目。她无力地笑了笑:   “……好像,有点冷了呢。”   少年思考了一下,又瞥了瞥门外的白雪,最终并未合上门,而是自己前去睦月的面前,面对面跪了下来,将自己脖颈上缠绕的红色围巾取下一点,细心地绕过少女单薄的后颈,最后略强硬地将她的头埋下,抵在了他的肩上。   “这样呢?主人。”   睦月的身子僵了僵,但很快放松了下来,像是索求更多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少年。仿佛回应似的,清光也抱紧了怀中的人儿,他感觉得到,属于“人类”的温暖在悄悄流逝。   然而对于三条睦月来说,这还是熟悉的温度。既不冰冷亦不温暖。   “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她的声音闷闷的,“梦里的我,只要好好当一个乖孩子,大家就都不会离开了。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你们,还有秋田、鸣狐和骨喰。只要我乖乖的,大家说的话我都乖乖照做了,你们就会永远呆在我身边,谁都不会离去。”   “让你们这么担心,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的,梦该醒了。”   她没有理由,也不能再去拒绝这一切了。   加州清光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到最后,也只是无言地抱紧了少女。   直至睦月忽然轻轻笑出声来,她说:“清光,我原本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少年的手一滞。她大概是想要缓和缓和气氛,便继续了下去:“现在的你啊,又孩子气又自我,可任性了。唔这样也挺可爱的啦其实……不过,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犹如擂鼓,震得他有些耳鸣。他恍惚地想,原来这就是“紧张”啊,原来他在“紧张”。他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颤抖得不像样,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紧张,比那时夺取这具身体还要紧张上千倍。   他的心底里,那个被他压制于最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都在苦苦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那,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你更……喜欢谁?”   与此同时,躺在手入室里静养的太郎太刀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绿色的光萤,明明灭灭,飞舞于湍湍河川之上。仲夏之夜里,唯有这些绿光翩翩,把这一整条河川衬得更为梦幻。   “萤……火虫。”太郎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想再撒点玻璃碴的,无奈本丸里似乎没有哪把刀能亲手打醒我的傻女儿(邓摇   ☆、游戏   加州清光曾料想过无数种回答。   幸或不幸,少女只是狐疑地推开了他,将二人拉至恰好的距离,面对面。她撇下一侧的眉,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终于开了口:   “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呢。”   然后便是重重一击捶在了心口上。   ——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产生想象中的那些不干净的情绪。   少年甚至还有余力自己分析了一下,大概是释然的成分更重一些。   不管这具肉体应当属于谁,和她相遇的那个人格,那个人,终究不是他。即便共享记忆,即便原来那个人格对自己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可事实注定如此。   说不出的遗憾与怅然,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埋了个严严实实。   当然,其表情在睦月眼中看上去就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了。少女擅自揣测这厮在为前几天那个“性格大变”的传言而暗自苦恼不已(其实也差不多),想了想,就又继续说道:“现在的你,怎么说呢,感觉挺陌生的。明明是同一个人,一夜之间就变了,说实话搁在谁身上,谁都接受不了的好吧。”   少年赤瞳一眯。   “哦你别多想啊……”挠了挠头,她觉得自己又开始嘴贱了,试着亡羊补牢道,“我觉得,不管是以前那个毒舌欠抽还暴力的你也罢,还是现在这个女子力爆棚黏人又任性的你也好,都是你——都是这个叫做‘加州清光’的,我的初始刀。”   他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所以呢,嗯,以后再问这种白痴问题的话,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的头按进刀解炉里,让你尝尝什么叫‘有些话问不得’的。”   三条睦月笑眯眯地拍了拍少年的头,心说看他现在一副待宰羔羊的柔弱样,这真是个蹂躏他的好机会,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揉乱了他的发型——   哦,怎么可能会成功嘛。   清光笑得比她妖娆数倍,只手锁住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拽过缠于二人脖间的围巾——于是少女成功地用额头撞上了他的下颔。   “嘶……我的妈呀清光你下巴是锥子吗!”被撞得不太好的睦月揉着自己的额头。正在这时,少年凑近了她的耳边,气息尽数染红了她的整个耳廓:   “主人,您刚才评价我什么来着?女子力……爆棚?”   三条睦月顿觉生命难保。   “原来在您心目中,我是个女孩子,是么?”   “不,这个,清光,你听我说,这是误会,是吧。咱,咱们,有话,有话好好说……?你,你别乱来啊,以下犯上大不敬啊,我……”   “您,怎么?”他调笑地睨着她。   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搬救兵她什么都能做!三条睦月当即扯开了嗓子大喊道:   “药研小天使你在哪里清光这个小妖精要非礼我救命哪药研——!!!”   若是说这罪,这缘,因她而起,现在也理应,因她而灭。   我曾无数次恨过,憎过,怨过,只因为得不到。我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亦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只要是你的疼爱,你的关怀,我都想占有。可这注定是无法实现的愿望,我承认了。   所以——   “……请您一定,不要再讨厌我了啊,主人。”   混乱之中,少女忽听得清光的话语弥留耳际,她惊愕抬头,看见少年的笑容,令她恍惚想起了一个词:委曲求全。   不知怎地,脑海里蓦地闪过了许多碎片,全都是她的声音。   【我给你说个秘密好不好?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清光那个大傻蛋哦!】   【我不要清光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他了?】   【要是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该选他!】   【我讨厌他,我讨厌加州清光!!】   愣了愣,睦月下意识地唤了声:“……等等!清光!”   正被药研制服的少年抬起了头。被这么一注视,她自觉失态,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挥了挥手道:“不对不对,我想喊药研来着。药研,你去把偶像和鹤丸叫过来。我们在这儿开个会。”   小男孩呆了呆,终于想起了重点:“大将,您……不傻了?!”   “……”三条睦月一瞬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乖乖点头道,“对,我不傻了,我吃药了,所以我的小天使你快去叫人,好不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憋得根本无法反驳。好委屈,有点想哭。   ……还有那边那个清光!说你呢!你笑能笑得隐蔽点不?找抽哪?!   至于其他两个人到来时,反应从根本上来说和药研藤四郎无异,围绕着“主人傻得太清奇”这个主题展开了一系列讨论。其间鹤丸国永还笑眯眯地坦白了他欺负睦月的事实,睦月被气得差点想把这只鹤扒了皮丢进刀解炉里。   “……你们够了好不?”终于忍耐不住,盘着腿坐在被子上的三条睦月拍了拍地板以引起注意,“安静!我有事要说!”   见所有人闭了嘴,睦月清了清嗓子,肃然道:“你们谁先来解释一下,为什么鸣狐和骨喰会被碎刀,以及,我傻了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于是和泉守兼定自当解说员,详细阐述了鸣狐和骨喰藤四郎被碎刀的经过,药研在旁举起了手,补充道:“大将,我前几天在秋田的柜子里发现了他的日记。其实秋田那一次……”   “嗯,我明白,”睦月点了点头,“是有人诱使他造成的,对吧?”见药研一脸惊奇,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抱歉哪,那天你和乱姐姐的讨论,我在门外偷听了不少。”   小男孩一脸恍悟。   “秋田还是个孩子。平日里要出门也必定是和乱,或是和我一起出门,所以致使鸣狐那一次无法参战的药物绝不可能是在他外出时拿到的。”药研藤四郎将笔记本交了上去,“我一直在怀疑本丸里出现了内奸,可又一直无法确定是何时出现的。”   【我从那个人手里拿到了药。那个人的身边有好多萤火虫环绕。没想到笑得这么可爱的人居然会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手下……我究竟,该不该听那个人的话呢?】   “……萤火虫?”睦月喃喃出声。   和泉守兼定似是想起了什么,适时开口道:“说起这萤火虫,我突然想起,最近晚上好几次路过手入室,里面都有那种绿色的,类似萤火虫发出的光呢。”   “那是萤丸吧,我记得他还没康复。”   三条睦月想了想,决定先放一放,便又看向了兼定:“那之后呢,在我变傻了的那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   却不想几个人面面相觑起来,似乎谁都不肯开口先说。睦月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这群付丧神居然这么犹豫。   最后是药研踌躇地说道:   “大将您……召唤出了三日月宗近。”   “……”   鹤丸国永笑眯眯地补了刀:“然后被拒绝了哦。”   “……”   因此,这场本应只有三条家内部成员参与的“高级会议”里临时加入了新人——三日月宗近。少女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亲手,亲手,亲手召唤出了传说中的爷爷,光是“激动”已经不能描述她此时此刻汹涌澎湃的内心了。她围着三日月宗近前后上下打量了无数次,最后一本正经地膜拜道:   “爷爷您好!我是三条睦月!”   “哈哈哈,好好好,看来我又多了个孙女儿呢。”   三日月宗近毫不犹豫地变成了“爷爷辈”。对于年龄这事上他总是持开放态度,毕竟老人家了,虽然还能在外表上装装嫩,不过历史总是骗不了人的。   “说起来我有可能还是你的‘直系’孙女,”三条睦月正儿八经地拉起了关系,“毕竟你我都姓三条。”   “能听得主殿这么说,是我的荣幸哪。”三日月宗近朗声笑道,“不过主殿您或许忘了,我已经拒绝了您。”   ——然后毫不犹豫地戳中了痛处。   “……爷爷您说话能委婉一点成不?”   少女恨不能一口凌霄血喷死当初那个傻到姥姥家的自己,然而木已成舟,三日月宗近这条小船显然已经和自己say goodbye了,虽然她真的很想再强扭一下这个瓜……   一咬牙一跺脚,三条睦月挥手道:“的确,那我也不纠缠爷爷你了。我家也挺乱的,有可能还出了内奸,实在不适合迎接你的到来。不过,我确确实实……还需要你的帮助!”   “哦?”男人修眉一挑。   少女见他来了兴致,故作神秘地一笑道:   “我知道,作为年长者的三日月宗近,最不讨厌的就是游戏了,对吧?”   大和守安定只身坐于廊下。雪霁初晴后的庭院总是有些寂寥的,寂寥得让他想起了零星往事。   “……冲田君。”少年喃念着。   自从那一日之后,他经常会想起冲田总司。似乎哪里都埋有他的影子。他自觉伪装得很不错,这些心事,本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提起。   多多少少,还是放不下的。执念倒是淡了些许,可……   少年蓦地抬起了头。青天白日之下,他竟看见了淡淡绿色光萤,就那样从眼前飞过,如梦似幻。   “……萤火虫啊。”   安定不禁叹道。偏偏又是这种,转瞬即逝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写多了玻璃碴居然把自己憋坏了,脑洞关不住又想写番外……   看看后天能不能写个番外出来缓和缓和,我觉得大概有点艰难(邓摇   ☆、真相(上)   “其实我一直在想啊。”   三条睦月望着碧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真相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主殿之意是?”   “‘真理’的确存在,但是为什么替换掉后面那个字,我就觉得,好像不太现实了呢。”睦月挠了挠头,“也没什么意思,大概是……有点害怕了吧。”   对于接下来,即将伸手触碰到的,所谓的“真相”,三条睦月真切地感觉到了,源自心底的惧意。   而她并不能就此驻足。   “发个牢骚而已,爷爷不用在意。”睦月又挠了挠脸,“爷爷你呢,当好外援就ok啦。这毕竟是我本丸里的‘家务事’,若是可以的话,其实不太想麻烦你的。”   “主殿无需在意。我这老头子也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笑意清浅,仿佛一捧澄澈溪泉,让她不得不感叹现在的世道究竟怎么了,这些个明显看上去比山伏国广叔叔和石切爹年轻数倍的付丧神全在自称老头子。   ……喔她不是有意冒犯二位的,罪过罪过,拜一拜石切爸爸好了,卡卡卡。   太郎太刀伤势已然痊愈,可这并不代表他眉间的“川”字也能跟着消失。   ——特别是每当看见自己的主人傻傻地凑上前笑嘻嘻地说“太郎我要抱抱”的时候,心中的叹息便会多一分,再多一分。   高大的男人终究难违主命,倒不如说他也没想过违抗。太郎把睦月像是抱小孩儿似的抱起,看睦月抱住他的脖子高呼“哇好高好高!太郎好棒!”,狭长的眸中,比起欣然,总是无奈要多一些。   他不是没有问过其他人,主人这般的痴傻究竟何时才会好,只是无论何人都以摇头叹气告终,似乎真的手足无措,只得放任睦月继续当个小孩子。   而最近,他觉得自己梦见萤火虫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   那些绿色的光点萦绕在他身边,似乎在说着什么,他需要仔细听,才能捕捉到零星字句。   “大概又会回到被供奉起来的那个时候去吧……?”   “太郎,你不孤单么?主人变成这样,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太郎,你甘愿,就这样过下去么?变成主人的保姆?讨她开心?这样你就满足了?”   男人身形一僵,仿佛被冻在了原地。这时,在不远处总会隐隐绰绰地现出一个身影,同样被萤绿色的光所包裹,他看不清,但直觉告诉他,他认识这个人——   那个人在向他招手。他们二人之间,隔了一条不可视的分隔线。   大和守安定近日来也屡屡做梦。那些萤火虫,隔过了黑暗,为他制造出了一方小小空间。   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他只用伸出手轻轻一触,便可触及那些小东西。光萤轻颤,掉落的全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冲田总司的声音。   “冲田君……”他欣然唤道。   这些绿色的小家伙们偶尔也会聚集在一起,然后变幻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开始安定并不知道这是幻影,激动地想要冲上去抱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直直穿透了自己最心爱的主人,少年无助地跪了下来,难过地回过头,看冲田总司冲他笑,笑得像是本丸里那一株常开不败的樱花。   常开不败的,只是本丸里的樱树而已。   现实里的冲田总司,早已随樱花一同消逝了,化作了他再也无法寻回的尘埃。   想至此,这些灵动的绿色看上去也变得惝恍。大和守安定徒劳地伸出了手,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停下。他原本清透的湛蓝眼眸早已变得浑浊。而后,他哀哀地出了声:   “冲田君……我好想你。”   冲田总司的幻影开了口:“那么,就和我一起来吧。”   “……欸?”这是冲田君第一次张口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   “和我一同走吧,安定。”   他看见了冲田君的笑容,还是记忆里的那样温柔。环绕于冲田总司身边的萤火虫们,忽然光芒大作。大和守安定迫不及待地想要伸出手去——   “……安定?”   大和守安定醒了过来,午后的阳光洗礼过尚未清晰的视线,慢慢出现了熟悉的面孔——加州清光。   清光正忧虑地注视着自己。安定有些恍惚,带着睡意问道:“怎么了……?”   见老友终于醒来,清光不由长舒一口气:“我看你在说梦话,以为你做噩梦了呢,醒了就好。”   “……嗯。”   清光蓦地回转头,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些许翩飞的绿色光萤,然而角落处什么都没有。是他的错觉么?   然而萤丸对于三日月宗近拒绝了睦月一事不知为何仍旧耿耿于怀。伤好了以后隔三差五便跑去缠着三日月宗近,非要讨个说法。就连三条睦月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她可是暗地里把爷爷当一尊佛一样地供着啊,别再被萤丸一闹,对她印象更差了。   于是睦月扯了扯小男孩的衣摆,一脸委屈地说道:“萤丸……是不是睦月没有成功,你就不会和睦月一起玩了?”   小男孩慌忙否定道:“才不是呢!主人就是主人!”   “别人教我说,强扭的瓜不甜。萤丸难道是非得把三日月这个瓜扭下来不可吗?”睦月好奇地眨了眨眼,“三日月宗近这个瓜这么好吃吗?”   还未等萤丸出声,爷爷便不置可否地笑了开来:“哈哈哈,主殿可真能讲笑话。”   然而谁都不曾注意到小男孩的眼神,一瞬间凶狠得好似张牙舞爪的猛兽。   此刻的本丸里,知晓三条睦月正常了的付丧神们也不过几人。因而这一次的出征,大多数刀剑男子们都有些忧虑(不忧虑的也在装忧虑,例如鹤丸和兼定),生怕这个已经痴傻的主人再在战场上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出来。然而主命不可违,清光拍了拍拽住自己衣角的少女道:“安啦安啦,主人只是傻了而已,有什么事我会照顾她的。”   说完少年不动声色地看向睦月。而三条睦月正一面说着“我要和清光一起嘛”,一面在暗地里狠狠踩了他一脚泄愤。   此番出征的成员有:加州清光、萤丸、和泉守兼定、鹤丸国永、太郎太刀以及大和守安定。   小萤丸听说自己能跟着一队一起出战,高兴地对睦月保证自己一定会拿到很多很多“誉”。而三条睦月必须保证自己看上去足够像个八岁小女孩,于是笑嘻嘻地点头说:“那回来以后萤丸要陪我玩呀!”   少女表面上无异,只是在心下幽幽地,叹了口气。   厚槛山地区上次的进程刚好在一半左右,然而在已经出现了检非违使的情况下,再去便会有很大几率迎面撞上,说不定还会是夜战。而睦月一听就乐了,八岁小女孩哪知这些风险(当然,背地里他们争论了很久),非要嚷嚷着去那里一探究竟。   于是这一队好似wifi满格信号的队伍,就再度踏上了厚槛山的领域。   ——果不其然,夜色悄然而至了。   睦月心下一凛,悄悄拽了把队长清光的后摆。少年立刻喊停,登时,从对面浓重的夜幕之中传来了不详的灾祸之力。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和检非违使面对面硬碰硬了,不过还是会被这仿佛龙卷风一般的不祥气息所震慑。   与此同时,清光注意到太郎太刀和大和守安定似乎神色不对。和泉守兼定亦分神注意到了这一点,和清光迅速交换了眼色。   太郎太刀在这夜色之中,再一次看见了萤火虫。   并不是河川边稀少零散的几只,而是大量的,席卷而来,在他面前,幻化成了梦里见过数面的,那个人的模样。   男人深知现在并不是时候,再者说战场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萤火虫,一定是什么妖术——正当他想要脱身之时,那个人,向他伸出了手。   “太郎,和我一起来吧。”   太郎太刀突然动弹不得。   大和守安定同样看见了萤火虫,纷飞的绿色光萤很快聚在一起,似是听取了他内心的愿望,倏地变出了冲田总司的模样。依旧是梦中的模样,笑意温润。   啊啊……少年蓦然热泪盈眶。他动了动唇:“冲田君……冲田君……!”   冲田总司向他伸出了手。   “安定,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睦月只觉眼前闪过两道疾电,定睛一看,却见和泉守兼定和加州清光也冲了上去,死命想要拦下太郎太刀和大和守安定。   于是,四个付丧神在战场中央相持不下。   少女攥紧了拳,知道是时候了。她走到了待命的鹤丸国永和萤丸面前,朗声道:   “鹤丸国永、萤丸,听命!在我说‘停’之前,绝不可在敌人面前,退后一步!我要你们拼尽全力,挡住检非违使!!”   白衣的鹤唇角一勾,身形率先一动。唯有萤丸还愣在原地,惊惶不定地盯着少女瘦弱的背影:“主人……?!”   她不曾回头,冷声道:“萤丸,你要违抗主命?”   此话一出,仿佛数道枷锁齐齐施力,迫使萤丸怒吼着,同时带着无数疑问,进入了和检非违使的厮杀之中。   但是时间不多了,三条睦月赶忙大步奔上前去,见太郎和安定均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少女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说出任何丧气话,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听着身后鹤丸和萤丸刀剑相拼的激烈声响,她厉声喝道:   “太郎太刀、大和守安定!我且问——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   “是你们魂牵梦绕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我!!?”   少女怒目圆瞪。狂风吹散了她垂于耳旁的发辫,于是少女的长发在烈烈风中仿佛裂帛,却挡不住自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力量。   三条睦月的形相在那一刹那,好似降下天罚的神明。   雷鸣在黑云翻滚的天幕中隆隆作响,惊雷彻底劈醒了神志不清的太郎和安定。两个付丧神犹如大梦初醒,无形之中似有威压,他们一齐跪在了她的面前。   三条睦月落落笑了开来:   “欢迎你们回来。”   硝烟散尽之后,厚槛山的战场恢复了原貌。青天白云之下,付丧神们均是疲惫到了极致,首当其冲的鹤丸国永和萤丸更是负伤无数。   和检非违使相抗衡本就耗费战力,再加上夜战,这个队里太刀和大太刀的战力形同被浪费。还好,大抵是天可怜见,这一场战斗并未僵持太久。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   少女立于原地,并未回头,轻声问道:“萤丸……你究竟是何人?”   半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身子一僵。紧接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萤绿色的眼眸笑得弯作了新月,似乎真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想想该怎么自我介绍才好呢?”小男孩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语气里邪气满溢,“我是和政府作对的,历史修正主义者那一边的人。”   “……啊,好像也不太对,应该这么说,我是想要改变历史的那一方的同伴哦?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想把月婶儿写得更帅一点,毕竟她第一次这么帅,可惜能力不足,真是可惜_(:зゝ∠)_   修改了一点bug(太鸡血了   不得不说我爱死小萤丸的黑化了……!(揍   ☆、真相(下)   三条睦月轻轻闭上了眼。   “是……么。”   既非否定,也无任何杀意,仿佛只是认知了一个新的概念。倦怠之意冲破了闸门,迅速充斥于四肢百骸。   在沙场上横冲直撞的风捎来了萤丸的声音,从中她再也寻不回原来那个稚嫩的小男孩儿的影子了,有的只是狂气,和恨意。   萤丸自知眼下再无气力伺机逃走,反而笑了起来:“主人您可真是坏心眼,利用检非违使消耗我的力量,您这样两败俱伤,一不小心可能就全军覆没了呀。”   ——再无挽回的余地了。萤丸对她的称呼已经变作了疏离的“您”。   “然而我赌赢了。”   “是的,恭喜您获得奸细‘萤丸’一人。”小男孩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在您下达处置之前,作为一个反派,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确定是我的呢?”   “其实到最后一刻都只是怀疑而已。”睦月轻轻叹了口气,“是你自己承认的,不是么?”   小男孩愣了一愣:“也是,是我太心急。……不过,怎样怀疑到我头上的呢?”   睦月思考了一下:“最初开始,是你面对三日月宗近时的态度——太心急。不管是要我去锻刀也好,还是在三日月宗近拒绝我之后也罢,你一直都十分关注这件事。当然,那段时间我心智不太正常,所以这件事是之后鹤丸告诉我的。”   干脆席地而坐的鹤丸国永狡黠一笑:“不谢。”   睦月棱了他一眼。“紧接着,是偶像告诉我的。在鸣狐骨喰碎刀之前,你因为中伤而一直独居手入室。我不知道你自己注意到了没有,在你接受治疗的时候,手入室深夜里会发出绿光。那也是你为何得名‘萤丸’,真是特别漂亮的光芒哪……可是,在鸣狐和骨喰碎刀前的那一晚,我记得手入室里漆黑一片。”   “平常的夜晚里都会有光芒,而恰巧那一晚没有。我当时以为你睡了,所以并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想来,你大概是溜出去动手脚了,是不是?”   萤丸笑了:“……原来如此。”   三条睦月抿了抿唇:“接下来呢,就不该我来说了。太郎、安定,你们一定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扶着大太刀微微喘气的太郎太刀眉宇一蹙,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又瞥了瞥自己的主人,而后轻声道:“连续几个晚上我都梦见了,萤火虫。还有,‘那个人’。虽然没有看清长相,但是身材很瘦小,类似孩童,身后还背着一把……看上去像是大太刀一样的,东西。”   “我……梦见的只有萤火虫。”大和守安定受伤稍轻,但脸色也不好看。   “……是么。原来是萤火虫暴露了啊。”萤丸似是有些恍惚,倏地苦笑出声,“可是,如果失去了萤火虫,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呀。”   小男孩的话似是针扎,刺得少女哑口无言,心里有些钝痛。她拼命忽略了,继续道:   “最后,是药研藤四郎给我的线索——是因你而被碎刀的秋田藤四郎的日记。”   睦月一字一句地背了出来:   “我从那个人手里拿到了药。那个人的身边有好多萤火虫环绕。没想到笑得这么可爱的人居然会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手下……我究竟,该不该听那个人的话呢?”   那一头彻底失去了声音。唯有来回不定的风,游荡在这空阔的战场上,嗤笑着这一行人的举动。良久,萤丸才终于回过了神,不知为何声音沙哑了不少:   “主人,您恨我,是么?”   萤丸无意再多加辩解,他的确做了这些事,从秋田,到鸣狐和骨喰一一被碎刀,都是他干的。   有那么一刻,所有回忆几乎全部涌了上来,像是走马灯,旋转着,在他眼前完整地播放。   从最初他被锻造出来,他的第一个主人欢欣雀跃地抱住了他,说“我终于也有萤丸了!萤丸好可爱!”,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主人也很可爱呀,为了这么可爱的主人,他一定要努力多拿誉,让主人多多疼爱他。   事实也确乎如此,他和第一个主人相处甚欢,而他也一一见证了主人的本丸里,从零星几把刀,到拥有了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江雪左文字和小狐丸等等,无一不是响彻天下的名刀。他以为日子就一直会这样持续下去,虽然本丸里很多人都比他高,可是主人会在这么多个付丧神里寻到他的踪影,然后一边叫着“发现萤丸!”一边扑上去抱住他。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温度,暖意一直流到了心窝。他才发现,原来这具肉身有“心”。   可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主人把他们都召集到了客厅。那一天本丸外面下着大雪,萤丸远远瞧见了主人的神色,像是被冰封了情绪,只剩下无尽的倦怠。   主人说:解约吧。从今以后,我不需要你们了。   本丸里立刻陷入了恐慌状态。除了主人的近侍仍旧一脸平静,或者说是平静得过了头以外,包括萤丸在内的其他刀剑男子们纷纷开口想问个为什么。   而主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说道:两个选择,要么解约,要么刀解。   那一日,萤丸走上前去,声音颤抖地选择了解约,而主人只是点了点头,对他说:保重。   再无一丝笑意,再无一抹疼爱。他望不进她的眼底,看不穿她的心。   小男孩转身,望见了门外呼啸的风雪,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冷彻心扉”。   “我的前一个主人,也是我的第一个主人,她,是被政府害死的。”   “起初我并不知道,选择解约以后,浑浑噩噩地徘徊了好久。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主人的近侍——江雪左文字,他说,主人是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而被政府盯上了。”   “恰好那段时间,据说政府内部出了奸细,不知是谁提出的肃清运动,搞得人心惶惶。”   “主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算政府是打着‘监管’的名义,也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为了不连累我们,便自己提出了解约。”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对不对?   为什么偏偏要盯上他的主人?为什么偏偏是他的主人?为什么他的主人非得以死证明清白?   他的主人本可以安心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过普通的生活,最好再谈一段恋爱,找一个自己喜欢或是喜欢自己的人,结婚生子,只是因为政府的选召,便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一段古早的历史,担上了沉重的责任。   可是到头来,却又因为政府而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这个世界全是这么不讲理的事?为什么?   即便不断扪心自问为什么,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答复。萤丸只是一把刀,空有一具身体,却无法施展任何作用。   他复又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面前这个还在为政府卖命的不知实情的少女,又像是在嘲笑螳臂当车的自己。   “所以我去了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那一方。”   “他们说了,只要我能够好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能够让前主人复活,改变这个蛮不讲理的历史。”   三条睦月终于转过身来,风从背后吹散了她的黑发,发丝翩飞间微微挡住了她深不见底的眼瞳。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心想要救回自己的前主人的付丧神,轻声说道:   “所以你,就用我,就用那些无辜的刀,来作为垫脚石了,是么?”   男孩儿并未窥见少女攥得关节发白的拳,只是弯了漂亮的萤绿色眼眸,开心地笑道:“是的,我的确是将秋田、鸣狐和骨喰,当成了我的垫脚石。谁让他们和您一样,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呢?”   少女纤瘦的身体晃了一晃。   萤丸的笑声彻底绷断了她脑里最后一根勒紧的弦。   ——就是那个瞬间的事。三条睦月无言地冲上前去,拔过毫无防备的清光腰间的刀,锐刃抵上了萤丸的喉咙,冷厉的刀光在她眼中闪烁。   这是在场所有付丧神们都不曾感受过的,来自三条睦月的杀意。   “现在,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自她脸上缓缓淌过了断线的泪。   她拼命咬紧了牙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不至于哭出声来。   她执起了陌生的刀,甚至因为意料之外的重量而双手不停颤抖。   萤丸收了笑意,无力再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涕泗横流的主人,她因泪水而被濡湿的眼里,藏着一头随时能把他分尸碎块的凶兽。   “——我恨你,萤丸。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男孩儿终于听见了他最想听到的话,欣欣然笑了开来。   “恨我就好。”他喃喃地说道,“恨我……就好。”   睦月是被清光架开的。她似乎用尽了全力,瘫倒在少年的怀中,低垂着头。   萤丸并未因为被救回一命而做出什么反应,他试着碰了碰脖子上的伤痕,有些疼,指肚上是冰冷的血迹。   “你走吧。”   少女终于开了口,业已恢复了冷静,但并没有抬头再看他,只是重复道:   “你走吧。我们解约,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小男孩艰难地起了身。   “好。”   就连残破的话音也掉在了风中,被冲向了不知名的地方,再也无法寻回。   三条睦月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事,包括第一次看见小男孩出现在锻刀屋里,第一次与和泉守兼定大谈萤丸真萌,第一次抱住萤丸小小的身躯,第一次帮他摆正帽檐……   好像只要她再开口,唤一声“萤丸”,那个小孩儿便会如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抱住她的脖颈亲昵地说道:   我最喜欢主人啦!   而少女最终选择了拭去泪水,慢慢站起了身,环视了一圈沉默的付丧神们,轻轻说道:   “走,回家了。”   ——此别既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我说本来我还想更多更细致地描写萤总的黑化……(抱头   打个小预告吧,明天是个番外,姥爷中心,没有玻璃!   ☆、鹤丸养老院   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三条睦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如,某一天你突然发现本丸里的鹤丸国永——没错,就是那个身形瘦削、专爱惊吓、方向感差得离谱的鹤丸姥爷——突然由一个变成了三个。假设,一只鹤丸国永能对你的心理造成这么大的阴影面积(说着她比划出了碗口大小),那么请问,三个鹤丸国永总共能对你的心理造成多大的阴影面积?   ——没错,这一天三条睦月一睁眼,发现自家本丸里的鹤丸国永像是被克隆了似的,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三个……   此时此刻,睦月的内心濒临崩溃。   来回打量着立于面前的三个鹤丸国永,睦月崩溃地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区分这三个里究竟哪一个是以前自己亲手锻出来的,哪两个是后来从战场上拾回来的。   而这三只鹤好巧不巧地,都同时倾头,微眯了漂亮的薄金色眸子,笑道:   “主,您怎么了?”   事实证明三重鹤丸国永的声音果然不是盖的,在睦月听来就有如妖魔鬼怪,魔音贯耳逼得少女连连退了几步,一边扶着额一边抬手制止了进一步的“鹤丸污染”。   “……停!Stop!清光我、我想静静……”   她不得已求助了在一旁看好戏的近侍。加州清光漫不经心地说道:“主人,您应该能够感知到的才对,就算是相同的鹤丸国永,他们各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同的。”   三条睦月快把脸拧巴成了抹布样儿。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总不能要求我时时刻刻都能够辨别他们的力量大小吧?”睦月摊了摊手,“例如说,他们仨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合伙搞恶作剧,我不太能确定那时的我还有心思去分辨他们。”   言罢她皱了皱鼻子,总觉得三只鹤丸的笑容有一瞬变得十分奸诈。大概不是错觉。   “所以呢,”她竖起了食指,“我需要一个能够快速有效一眼看透他们的方法。”   于是,主人和近侍一齐犯了难。   不过三条睦月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苦思无果之后她干脆自暴自弃了,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支黑色油性笔,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编号。   原本是她自己锻出来的那只鹤丸被编成了鹤丸一号,左手手背上也被标了一个不太明显的“1”,剩下两个就成了鹤丸二号和三号。完成之后睦月不由对自己的方法大为赞赏,同时忽略了一旁头疼不已的清光。   “喔,小丫头你们怎么在这——哇靠鹤丸国永怎么变成三个了?!”   恰巧路过的和泉守兼定好奇地凑上前来,定睛一看之后语气直接拐了个急弯。兼定以为自己眼花了,特意使劲儿揉了揉,才发现这不是梦,鹤丸国永真的变成了三个。   “如你所见,偶像,本丸里现在有三个鹤丸了。”   睦月继续皱巴着脸,苦哈哈地回答道。   仿佛同时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男人顶着一张便秘脸:“……快告诉我这是个梦!”   “不,醒醒,接受现实。”睦月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小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呢?”和泉守兼定看样子确实处于崩溃的边缘了,“这样真的好吗?你和这个本丸有仇?还是说你是准备报复社会了?”   “并不是!我这么一个爱好和平、遵纪守法的良善公民怎么可能计划报社!”料想到接下来三条家里的惨状,苦瓜脸的少女表示自己很无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两只!难道是我昨天无意识去唤醒他们了?”   仔细思考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男人忽的“啊”了一声,紧接着摆出了邓布利多式的和蔼嘲笑:   “我记得你昨天……喝酒了。”   “……噢我的老天爷。”   三条睦月很自觉地背起了这口沉重的锅。   然而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毕竟背锅并不影响这三只鹤把整个本丸搅得翻天覆地。   新的一天,本丸里的付丧神们内心都濒临崩溃了。上至寡言纯情小少年的太郎太刀,下至一直和主人形影不离的近侍加州清光,当然中间还夹杂着高呼兼先生万万岁的堀川国广啦,顶着白被单装深沉的山姥切·死别扭啦,家务万能的小天使药研啦,逮住机会就扑倒睦月的萤丸啦什么的,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来自鹤丸国永们的会心一击。   种类繁多的惊吓方式已经不再受鹤丸的宠爱了,自从发现自己有三个之后,鹤丸国永们便积极寻找起了新的刺激。   据本人说,老年人的一天总是起得很早。于是,早起的姥爷有虫吃,具体表现为趁药研藤四郎不注意,悄悄把糖和盐的调味瓶调了个个儿,然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药研藤四郎理所当然地把糖当成了盐……结局就是,这一天早晨,本丸里的人无一例外地吃到了有史以来最难以下咽的早餐。包括鹤丸国永小分队在内。而鹤丸国永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本来食量就少。   相似的例子还有,近来和泉守兼定颇爱喝咖啡,由于酒和咖啡无法兼得,于是他只好选择了速溶咖啡。鹤丸国永趁其不备又调换了糖和盐,直接导致堀川国广目睹了自己最崇敬的人喝咖啡喝到面部扭曲……这下没的说了,堀川国广,拔刀(喂)!   还譬如在山姥切国广午睡正酣时偷走其白色被单,并且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大花床单。醒来后大脑尚未清醒的山姥切习惯性地披上了自己心爱的被单,还没迈出房间便撞上了回房的药研藤四郎,二人相顾无言良久,药研沉默地从背后掏出了一面小镜子……看见镜中自己争奇斗艳百花开的头顶,山姥切国广差点没背过气去。   当然,还有什么被洗掉了自己心爱的指甲油的清光啦,专门在描眉勾唇的时刻被吓得各种走歪的乱藤四郎啦,前方雷达检测到了主人而猛力一扑,结果扑了个空还摔了满身灰,起来以后刚想诉苦却发现哪里是主人分明是鹤丸的萤丸啦……这样的惨例简直数不胜数。   为此,三条家里的刀剑男子们纷纷自发组织起了“鹤丸国永防卫小分队”,日夜巡逻交替换班制,大家互相帮助,以确保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虽然很残酷,不过还是得说: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现在的三条家俨然一座“鹤丸国永养老院”,天天充斥着鹤丸国永老头子欢乐的大笑声,以及银发少年矫健奔跑的身姿,特别还是当鹤丸国永从一变三之后,大家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不好了,为什么会出现鹤丸的幻影了呢?   这时大家才纷纷恍悟了:等等啊当初说好的编个号就能避免各类恶性的“鹤丸之灾”呢?!   咦?等等,再仔细一看……为什么这些例子里没有三条睦月呢?   于是乎,在本丸里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某个僻静的走廊上找到了自己主人的清光发现,三条睦月正悠闲地和寄宿老人三日月宗近呆在一起,晒日光浴,喝茶聊天,乐不思蜀。   三日月宗近虽未答应睦月,不过暂无去处且一时半会儿也变不回刀剑形状的男人,自然乐呵呵地选择了寄人篱下。对于爷爷的大驾光临,即便是临时性的寄宿,三条睦月也自觉地选择了把爷爷当佛祖观音似的供奉起来。   并且,自从发现了“似乎呆在三日月宗近身边能够免受‘鹤丸之灾’”这一奇迹以后,三条睦月更是放肆地天天和爷爷撒娇耍赖不亦乐乎。   “哎呀,真是悠闲哪……”   没有了鹤丸国永的威胁,睦月不由得感叹道。   刚叹完,少女便敏锐地觉察到了自背后膨胀开来的杀气,哦不对,是恶意。   睦月警惕地转过头,见是自己饱受苦难的近侍后,习惯性地致以最诚挚的慰问:“你还好么?清光。”   少年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我一点都不好!我就说怎么最近经常找不见你,原来你躲这里来了?你也不看看本丸被鹤丸国永弄成什么德行了,你居然还不来管管?”   清光由于郁结过度而不由自主地换了称呼。看来真是气炸了。   对此,三条睦月则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灵台一片澄澈。她淡定地摇了摇头:“我制不住,不约。”   “你……”   “我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河了哪儿还帮得了你们,真的,在鹤丸国永这件事上,咱们只能随缘。”   睦月十分诚恳地眨了眨眼。   加州清光眯细了赤眸,蓦地挑唇一笑道:   “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被判为“不仁”的三条睦月,第二天才知道,清光口中的“不义”究竟指什么。   当她姗姗来迟时,却发现不远处三日月宗近所坐的地方似乎异常的热闹。好奇地凑近偷看,少女发现原本的“鹤丸国永防卫小分队”居然转移了据点!大家有说有笑地聚在了一起,而这一圈的中心正是仿佛颐享天年的三日月宗近!   突然感受到了莫大危机的三条睦月满头黑线,心说自己这样上去绝对会被架起来批斗个三天三夜,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少女顿觉哪里不对,转头看去,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蹲了三只一模一样的……   “……鹤丸国永,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主,”其中一只鹤委屈地抬起了头,“他们都不陪我们玩了。让我们这些个老头子好生寂寞。”   “……那还不是你平日作恶多端!朋友,不作死就不会死好吗!”睦月也忍不住吐槽起来。   “可若是不这样的话,我们会无聊到死的。”   三条睦月恨不能把整个眼白翻出来以示鄙夷。   “如今连主,您也抛弃我们了……”少年唉声叹气着,“快去吧,主,他们在等您呢。”   “……啊?哦,嗯……”   然而,曾经袖手旁观高高挂起的三条睦月却觉得……现在走上去绝对会是死路一条。   鹤丸国永何等聪明之人,在发现支支吾吾的睦月的不对劲之后,金眸一眯,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三个鹤丸国永突然同时对战战兢兢的少女笑了开来:   “主,您这是要陪我们一起玩,对么?”   “……欸?!”   “主,您果真是善良之人!”   “……不,欸?!等等?!我……我没说……”   “主,鹤丸绝不会辜负您的好意的!”   笑得满面春风的三只鹤,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待宰的小羔羊——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那一天,睦月惨烈的求救声响彻了整个本丸,久久消散不去。   事实证明,三个鹤丸国永加在一起,总共能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是无法具体衡量的。   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姥爷张嘴吃鸡腿啦!   p.s.既然已经出现了萤丸,说明这就是平行世界发生的番外啦(背锅逃走   写完这个番外以后顿觉身心舒畅,写个玻璃渣真把自己憋出内伤了(邓摇   噢顺便捉了个虫~   ☆、监视   同萤丸解约后的第一个晚上,三条睦月成功失眠了。   这本丸的天气系统似乎没有依据主人心情而变换的认知,当然,要是有的话也未免太过人性化,反而细思恐极。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繁星朗月的确不适合,只会令她更为烦躁而已。   睦月干脆翻身而起,决定出外转转,散散心。   却不料还未拐弯便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   这俩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联欢会哪……腹诽不已的少女被勾起了好奇心,干脆停在了拐角处,贴着墙慢慢靠近了些许,以便能够更清楚地听见两个付丧神之间难得的对话。   绀蓝发色的男人笑吟吟地先开了口:“这么晚了,莫非你也是来赏这月色的?”   “差不多。”鹤的语气倒是难得一见的尊敬,大抵是碰上了更为年长的前辈,总归是要礼貌些为好的?并不太明白刀剑们错综复杂的关系,睦月揣测道。   “哈哈哈,今夜月色真不错。”男人不置可否地爽朗笑道。   可是很快,鹤丸就亲手推翻了她的假设。银发少年唐突出声:“三日月,现在的你,还有理由拒绝主么?”   “唔,似乎是没有呢。”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不过,拒绝便是拒绝,现在反悔岂不是太卑鄙了些?”   不不不,您再卑鄙都没有关系……!睦月绝望地抠起了墙壁。   鹤轻轻一笑:“我觉得你可以亲口问问主,她可是垂涎你已久了。”   “哈哈哈,说得在理。”男人朗声笑了,“主殿哪,您何苦再偷偷躲在那里呢?不如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赏赏月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何况这里的老姜还是两块陈年的,睦月自知躲不过,只好乖乖上前去,叹了口气道:“让我偷听一下会死么!”   “不愧是主,真是有情调的爱好。”银发少年笑眯眯地调侃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赞美哦。”睦月棱了他一眼,又挠了挠脸,“我也就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要不……你们继续?”   十分稀奇的是,鹤乖乖地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盯得她背后一阵凉意。   倒是三日月出了声:“主殿,前路坎坷,不妨卸下些包袱,多依赖一下您的刀剑们吧。”言罢,男人回头看她,碧蓝色的眸子浸了白月,通透而温润。   “我……”她张了张口,突觉难以继续,烦躁地挠了挠头,“我,已经够弱了。要是再不变强点,以后出事的话就连自己都无法护好。”   鹤丸蹙眉:“主,恕我直言,您可知,您变强意味着什么吗?”   少女怔愣。   “主殿,在这里并不是一味变强就能行得通的。”三日月宗近和善地接过了话头,“您变强了,固然是好事,可同时您也会被政府盯上。要知道人最忌讳的便是威胁,而主殿您的变强,就意味着逐渐成为了能威胁政府的存在。”   睦月悚然想起了自己的友人。澄田清……是不是就是因为变成了眼中钉,因而被铲除了呢……?   “主,您还记得么,”鹤丸国永见她微微瞪大了眼,便接了下去,“萤丸对于您能召唤出三日月但无法驾驭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您可知这是为何?”   一提及“萤丸”二字,少女有感应地颤了颤,白天所发生的事依旧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她甚至有些怕听见这两字,可愈是害怕,现实便愈要强迫你面对。睦月抿了抿唇:“我……本来想问的。”   银发少年微微眯了金眸,沉声道:“我猜,他是想让您被政府盯上。”   少女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他,想借政府之手来铲除我?”   “恐怕是的。不过并不是萤丸本人的意思,应该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所下达的命令。”少年井井有条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首先,让您恢复原本的力量。其次,让您顺利召唤出三日月,为此必须削减本丸里的刀剑数量,否则依您采取的消极政策来看,很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您都不会再召唤新刀。接着,拥有三日月宗近的您自然会慢慢被政府所盯上,届时再引发一些新的动乱,或是给您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您自然就会被肃清。”   和少女僵住的表情天差地别的则是三日月的笑声,这个老人家似乎根本没把鹤丸国永的分析当一回事。男人笑道:“主殿,您还真是有一群好臣下呢。不过的确如他所说,我这个老头子呢,命里注定了到哪里都会引发不小的灾祸。所以,还望您三思哪。”   “我……”   三条睦月这才发觉,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做好任何的思想准备。   澄田清的死是一方面,虽然悲痛,她亦无法重蹈覆辙,以微薄之力螳臂当车。   面对被冻在原地的主人,鹤丸国永瞥了瞥乐呵呵的三日月,又重新看向手足无措的少女,金眸里不知名的情绪缓缓沉淀了下来。   “主,三日月的力量恐怕也所剩无几了。您何不在这里就做决定?究竟是欢迎,还是拒绝他?”   鹤丸国永深知,他的主人是一个不推一把就不会前进的人。   他并不想看见缩进茧中迟迟不羽化成蝶的毛毛虫,甚至到最后就在厚厚的茧里迎来了死亡。   那样可就太无聊了。   额前的银发微微扫过了薄金色的眸子,掩住了他瞳中零星闪烁的期待。   “我……”   三条睦月感到自己被两道不同的视线同时注视,十分想要就地晕倒。可她办不到。   ——身为主人,该下决断时就应当果决。   所以,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月色吻上了她的黑眸,为她眼中的坚定镀上了光芒。   “不管以后将要面对怎样的困难,既然爷爷您不拒绝,我自然,十分欢迎。”   银发少年欣慰地笑了,这才是他所认定的主,一点都不会让他感到无聊。   三日月宗近微一挑眉,似是有些压抑,而后舒展了唇角笑了开来:“好,那还得请您多加关照我这个老头子呀,主殿。”   于是,不日后,三条家便迎来了一只名为“空之助”的小狐狸——政府所派,美其名曰“助审神者一臂之力”。   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监视嘛,搞得跟政府特派送温暖送关怀似的。   “哇,那空之助你这算是“社区送温暖”活动了?”   一面吐槽着,三条睦月毫不犹豫地扯了扯这只白毛狐狸的兽耳和白尾……而后沉默了。   见少女突然无言,清光狐疑地开了口:“主人,您怎么了?”   本还在辩解“我不是居委会主任”的小狐狸似乎也发现了不对,住了嘴盯着一脸严肃的睦月。   三条睦月一本正经地抬起了头,肃然地表达了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想法:   “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好萌啊。”   ……这个主人还有救吗?空之助和近侍清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倒是三日月宗近朗声笑着,大加赞赏:“主殿果真是难得的人才哪。”   一旁的鹤丸国永也笑眯眯地说道:“好巧,同感。”   “……这两个人绝对没有在表扬我吧?!”这两个付丧神什么时候开始沆瀣一气的?!   三条睦月表示很想刀解那只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的鹤丸国永,至于爷爷她是万万不敢动的,供都来不及,怎敢刀解!   话虽这么说,不过该明白的事睦月一一都了然于心。例如说空之助这监视人必然是同锻刀屋的那厮有联系的,虽然表面上这两只看上去没什么关联,不过背地里估计也会悄悄联手。   少女言毕便被清光以鄙夷的眼神注视了许久。   她有些毛毛的:“……你干嘛啦!”   “我还以为您得了什么被害妄想症呢。”近侍无奈地耸了耸肩。   睦月膝盖一痛:“……防,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空之助来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一定要展开全方位的警备措施,确保万无一失——疼!”   少女抱着脑袋,委屈地扁嘴望向了少年。而对此,清光则展露了满面的笑容,赤眸里满是狡黠:   “主人,您要是再不消停一下的话,我不介意亲自来为您治疗的哦?”   三条睦月严肃地思考这时她是否应该先报警再说。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又是其他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睦月这一晚,做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梦。   说其诡异,是因为她梦见了自己的近侍,加州清光。   ——少年不知为何正把她拥在怀中。   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令人遐思的少女惊得一个激灵,赶忙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而少年亦是毫不客气,下一个动作便是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吐气息。   ……救命啊救命啊犯罪啦!!!少女顿觉目眩,心跳已然不受控制,咚咚地想要跳出喉咙。   “主人……”   他的声线,不知为何如此撩人心弦,魅惑得让人想入非非。   “我想您,都快想疯了呢……”   “好想就这样,将您吃掉,把您永永远远地,变作我的东西。”   ——三条睦月,boom。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由于各种事所以拖到了这么晚才来更新啊哈哈哈哈哈(土下座   ……其实是因为昨晚突然鸡血导致写一个小短篇写到了凌晨三点_(:зゝ∠)_   顺便一说我捞到171和萤总了哈哈哈哈哈哈!!!!!!   萤总的小白腿prprprprpr(喂!   ☆、情愫   少女几乎是从梦中惊醒的。   初升的朝阳洒了满帘蜜花儿,三条睦月坐起身,伸手探向了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心的汗,又捂住了自己滚烫的双颊,这惊人的温度像是她在梦里跑去烤炉里滚了一转似的。   而这烤炉名为——加州清光。   三条睦月试图采取嘲讽战术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譬如说“就这么个梦都能让你变得这么紧张,平常做春梦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过啊”云云……废话!春梦男主角又不是他!你把男主角换成清光咱们再试试!   ……等等,试就算了。   好歹她和清光再怎么说也是上下级关系,这要是传出去……咳咳。   总而言之,在结识清光以后的第四个月初,三条睦月第一次发现,原来“办公室恋情”这种东西真的碰不得(什么鬼)。   少年在廊下,远远便望见了两个身影正坐在走廊缘边,一个是浅葱色羽织,另一个则是审神者通用服装。于是清光走上前去,打招呼道:   “啊,主人,还有安定。”   马尾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是几个意思啊?重色轻友。”   被来人和安定的话刺激得一个激灵,睦月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赶忙站起身,少女十分严肃地挥了挥手道:“你、你们继续,好好玩啊,我还有事,拜拜拜拜!”   还未等清光说出话来,她便以光速逃离了整个现场。清光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睦月离去的方向,转而对自己的老友发了问:“我怎么觉得最近主人老是躲着我啊?”   安定饶有兴致地抬眼:“哦?怎么讲?”   少年索性坐了下来,郁郁地答道:“具体说不清是从哪天开始的了,反正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主人不知怎么的,天天躲着我。先是换了近侍,你知道的吧?”   老友点了点头,这事他倒是一不小心旁观了全程。虽然表面上不曾明说,不过在三条家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三条睦月的近侍非清光莫属。可那一日,少女突然召集了加州清光与和泉守兼定,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道:“从今以后近侍由清光变为兼定。没有为什么,有我也不会回答的,就这样,散了吧。”   于是留下呆若木鸡的少年和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真的不去问嘛,可是……“每次我想找主人问个清楚的时候,她就会以各种理由巧妙脱身。”清光苦恼地抱着臂,“这样也就算了,最近她甚至发展到见着我就逃的程度,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立马就逃,拦都拦不住。”   大和守安定好笑地斜眼睇他:“难不成是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喂喂你能别说这种兼定才会说的话好不?”加州清光咋舌道,“我还没饥渴到那种程度。”   “啧啧,一个成天不离主人三步远的痴汉居然会说出这种自制力爆棚的话来,今天本丸是要下红雨了么?”   “……想打架哦?”   安定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和主人呆久了说话语气都相似了不少。”   “只是被传染了而已。”清光叹气。   “不过,说真的,”大和守安定捧着茶杯,蓝眸里满是真切的关心,“清光你啊,究竟想和主人走到哪一步?”   被问及的少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视线不由落在了手边的包装袋上,那是他刚从万屋买回来的小点心,草莓大福啦巧克力曲奇啦,尽是她会喜欢的零食。一想到少女定会一面抱怨着“完了完了又要胖了”一面吃得不亦乐乎,嘴角沾了碎屑也不自知的傻样,他就情不自禁地微弯了唇角。   旋即,少年踌躇的声音悄悄落进了空气里。   “安定你说……刀和人类,会有好结局么?”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躲开清光了。三条睦月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快要爆棚了。   在自己的房门前恰巧迎面遇上了从政府归来的空之助,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到这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狐狸便一个猛子扑了上去:“嘿空之助!今天的你毛色也是如此油亮呢!”   然而被猛力抱住狂蹭的小狐狸显然不太好。   “救……快,快放开我……呼吸……呼吸……!”   “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见到你就一时激动。”睦月慌忙放开了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虽然空之助是政府那侧的人,不过睦月还是抵挡不住对于这类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喜爱之情。   仔细理了理被弄乱的白毛,小狐狸用大眼睛狠狠棱了自己主人一眼。突然发现了什么,它眨了眨眼:“嗯?主,您的近侍呢?”   “兼定啊,我记得是去买酒了吧。”睦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酒鬼就喜欢拿着工资囤酒。”   小狐狸一蹙赤色的眉:“……主,近侍必须时刻和您形影不离才行啊。”   “别说得好像这个本丸很暗黑一样行不?一时半会没有近侍在我又不会出什么事,瞎操心~”   空之助不置可否:“说起来,原先那个近侍怎么回事?我记得……好像是加州清光?怎么把他换了?”   被戳中了意想不到的痛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三条睦月就差捂着膝盖跪地求饶了。不得已,少女拧巴着一张抹布似的脸:“稍……稍微有点事,所以暂时换掉了。以后会再换回来的啦。”   “是么……”狐疑地打量着别别扭扭的主人,小狐狸见她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近侍”,便换了个话题,“主,您一年到头都是这个发型么?”   ——少女的发型的确一年四季都不会换。由于黑发刚及肩,只能在脑后用发带随意束个斜发辫。   三条睦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欸?这个发型怎么了?方便活动哪。”   小狐狸则是微微倾了头:“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您是和加州清光弄了个情侣发型呢?”   “……”   少女被意料不到的词语冻在了原地。   “情……情情情情侣——?!”睦月登时抖如筛糠,干笑不已,“啊哈哈,啊哈哈哈哈,真讨厌呀~空之助,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空之助抽着嘴角:“……主?您的脸好红,是不是生病了?”   “对!我生病了!高烧!所以我要去静养了拜拜!”   说着,三条睦月“唰”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时,药研藤四郎正从后面走来,刚好撞见了睦月关门的那一刻,被自乱阵脚的少女吓了一跳,不由得发出了疑问:“……大将这是怎么了?”   小狐狸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说,药研哪,你觉不觉得主的发型和加州清光的很像?”   “是挺像的。”小男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空之助进而摇头长叹道:“唉,又是对儿苦命鸳鸯喏……”   “……?”这回轮到药研摸不着头脑了。   三条睦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根本不是办法。然而她现在根本鼓不起勇气面对清光,一想起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她心说自己喜欢清光也不是从那个梦开始的,为什么现在才表现出症状呢?而且还这么少女心,搞得自己好像返老还童一朝回到了当年那个抱着少女漫画不撒手的高中生似的。   ……看来是时候该谈谈人生了。   脑海里自动把本丸里适合谈人生的付丧神们一一罗列了出来,筛掉了几个以后,睦月决定偷摸溜出去寻找三日月宗近。   爷爷的话就是真理!就是前进的方向(自重)!   只可惜在本丸里找了大半圈也没发现爷爷的踪影,还差点被清光看见了,三条睦月慨叹人生真是坎坷,灰溜溜地钻进了庭院里,本想散散心,却不想发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咦?太郎,你怎么在这里?”   走近一看才发现,男人正蹲在地上,浓荫泼墨似的覆了他满身。听闻了少女的声音,男人起身回转头,面无表情却又恭敬地颔首道:“主人。”   被突如其来的严峻身高差震了一震,睦月笑叹“太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高呀”,眼角余光里闯进了一抹白,少女低头,没想到这地上还放了一盆含苞待放的花。   “这……?”她抬头。   “是昙花。那一日我在万屋里看见的,买了以后不知该怎么养……听药研说要放在凉爽的地方。”   提及花的时候,男人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了许多。虽然很细微,可相处久了睦月自然清楚,寡言的太郎其实十分纯情……嗯。   “所以你把花盆拿到这里来了……?”   男人似是有些苦恼:“近来每日都十分炎热,我找不到阴凉的地方。”   睦月这才想起,她为了配合日历所以将本丸的季节一直设置为夏天,少女拍了拍胸脯笑道:“那我帮你改成春天吧?昙花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可不能让我们家太郎错过这个瞬间哪。”   “……多谢主人。”   太郎诧异地微睁了金眸,复又扬唇静静笑了开来。睦月愣了愣,太郎极少在她面前笑得这么明显,就连那丹凤眼角稍显凌厉的赤红描边也柔软了下来。   少女于是也随着舒心地笑了:“真是见外呀。”   少年死死地攥紧了拳。   眼前的场景太过和睦,高大的男人和娇小的少女相视而笑,就连刺目不已的阳光也甘愿柔和,为他们铺上了星星点点的粼光。   好一幅令人羡艳的画作,根本无从容下他这个局外人。   “睦月……!”   他时隔多日,终于再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他将她的名字放于唇齿间,狠狠碾咬,却又舍不得咽下。   灼烧于心底的青色火苗势要燃尽整个心原。   加州清光转身,不甘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什么太郎路线((。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挺想写一写太郎哥哥的番外的XD   哦还有兼桑的大鸡腿……嗯会有的_(:зゝ∠)_   明天清歌要回家所以不知道能不能更0 0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的,不过可能要到晚上十一二点去了(躺   ☆、醋意   那一日,睦月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近侍——提拉着两瓶据说是难得一见的好酒的和泉守兼定,威胁他如果不跟自己谈人生便要没收一切私人物品,例如酒呀酒啦酒什么的。无奈之下兼定只好高举双手投降,然后被鬼鬼祟祟的少女拉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三条睦月死死抱着兼定的心肝儿。男人见状哭笑不得:“……小丫头你至于么?你想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你直说哪,何必——欸!别!别摔!我听!我没说不听啊!”   “你听不听这事儿我倒是不介意,”睦月抱着酒瓶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是怕你说出去。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   “……小丫头,没你这么损人的啊,你见过长我这么帅的狗吗?”   睦月眨眨眼:“哈士奇?”   “你说金毛我都乐意。”   和泉守兼定清了清嗓,重开话题:“咳,小丫头你说谈人生是吧?来,让帅气迷人的兼定哥哥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灯塔!”   “……就,嗯,你知道的,清、清光那事。”   少女却蓦地变了个模样,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男人则深沉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俩最近太古怪了,特别是小丫头你,明显就在躲着清光。”   “我!我这不是……没法面对他嘛……”   “嚯?看来问题是出在你身上?我还以为……”兼定若有所思地欲言又止。   “你以为?”睦月一头雾水,“本来就是我先开始躲着清光的啊……就,突然一下感觉……”   替代了言语的是少女满面的霞红,看得和泉守兼定直咋舌:“小丫头,喜欢就直说呀,这么犹豫,一点都不像你。”   三条睦月垂下了头,低低道:   “兼定,你不可能不知道。”   男人肃然,这是小丫头为数不多肯唤他的名字,平日里听她偶像来偶像去的习以为常了,这下倒把问题上升了一个层次。   “——审神者于自己的刀,都是有初始好感度的。这种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少女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所以,我不希望拥有这种建立于莫须有的好感之上的恋爱关系。如果一切都始于虚伪的好感,只有我像个傻瓜似的盲目喜欢,那我——”   她抬起了头,眸里倏忽袭上了晶莹。   “宁愿不要这份情感。”   男人默然。   他不知该如何启齿。身为这名审神者的刀,他不是不知道一开始见到她时,徘徊于心中的那份奇怪而扭曲的好感度。在明了她和加州清光之间不需言语的情愫之后,他自是庆幸没有同她走得太近,否则定会尝到求而不得的恶果。   半晌,和泉守兼定柔和了语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丫头,有些事啊,我宁愿选择做了再后悔。”   近来的加州清光明显有些古怪。   这大概已经成了三条家的共识,虽然谁也没有付诸于口,可群众的眼睛永远是最雪亮的。   先是主人不对,再是前任近侍犯了病,这个本丸到底能不能好了啊(喂)。   ——虽然这么说,不过作为主人的三条睦月根本没有发现清光的不对劲。   “都这样了还没发现,这丫头是彻底傻了吗!”这是近侍和泉守兼定先生发自内心的吐槽,对此堀川国广也只能摆摆手示意兼先生息怒息怒莫动肝火。   “不是,小丫头,我那天不是说了,‘有些事宁愿选择做了才后悔’的么!”   实在是对这一现状看不下去的偶像主动提及了这一话题。   睦月诚恳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呀。”   “……然后你就选择了继续逃避是吗!”   “不不不,我只是还没做好思想工作。”三条睦月正儿八经地说道,“而且最近我找到了新目标,正在为此而不懈努力!”   “……什么目标?”   “和太郎一起养花呀!”   近日来睦月深觉自己大概是某种程度上冷落(?)了太郎太刀,导致这个纯情小少年居然开始养起了花,照这么下去会不会成为一代著名花农啊,妈妈我很是担心哪!   ——抱着这种母亲的心态,三条睦月挽起袖子就开始,和太郎一起养花了(喂!)。   “……”兼定愣了愣,终于弄清楚最近清光的古怪究竟源于什么了,咬牙切齿一番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好好好,你开心就好。到时候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我可不负责。”   三条睦月眨了眨眼,着实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不过,睦月觉得看着不善言辞的儿子每天都在对她敞开心扉,真是由衷的欣喜——直到这一天为止。   午睡刚醒的少女顶着一锅浆糊似的脑袋,自廊下走过,想吹吹风,不料直直撞上了一堵并不坚硬的“墙”。她捂着额头抬头一望,惊异出声:“……太郎?你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呢?”   太郎示意性地向她颔首:“想沐浴。”   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中一系列的洗浴工具,睦月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在门口站着——欸?有人?”   奇了怪了,这个时候该当番的都在好好劳作或者比试,该远征的都还在半路上,就算是出征队伍回来了也不至于不肯让太郎一起加入混浴,按理来说他不应在这里排队才是啊。   三条家何时会在洗澡这方面出过排队这种事!这么大个澡堂子还满足不了这群付丧神吗!   看见太郎的小媳妇样不由有些怒从中来,她气愤不已:“说!是谁在里面包场了!”   太郎乖乖答道:“加州清光。”   好样的,这下三条睦月的怒气槽算是达到顶端了。   最近清光不知为何处处与太郎太刀犯冲,这回总算找到机会收拾他了。   少女不顾太郎的阻拦,二话不说便“嘭”一声推开了澡堂的门,再“嘭”地把当事人关在了门外。穿过放衣服的地方,立于门前,有蒸汽不断从门缝里溜出,看样子洗得还正欢。   睦月直接一脚踹开了门,面对着云雾缭绕的澡堂,大喝一声:   “清光你个孽障你给我出来——!!”   云蒸雾绕间徐徐现出了一方削瘦的身形。少年果真出现了,赤裸着上半身,结实的肌肉上还缠绕着水痕。万万没想到睦月会直接冲进澡堂,他不禁有些惊讶:“……主人?”   却不想睦月劈头盖脸便是一句:   “你说,你为什么要和太郎抢澡堂!”   少年怔了怔,并未回答。他沉了脸,死死地盯着少女。   此时此刻的三条睦月,大脑还被她丢在九霄云外,因而并未注意到少年的古怪之处。既然质问了出来,那么就连带着一起翻翻旧账。于是睦月毫不犹豫地继续指责道:   “最近你怎么回事啊?你跟太郎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先是在饭桌上光明正大地抢太郎喜欢吃的菜,接着又和太郎抢点心,那天太郎养的花莫名其妙蔫了一盆是不是也是你干的好事?!清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和太郎之间发生了什么非得你百般刁难敌对他才行?不能好好说吗?当非要我今天和你算总账吗!那好,今天我就要——”   说着睦月抬脚上前,正欲说出最后的“替天行道”,却不想脚下突然一滑!   “噫我的妈呀!”   天旋地转间睦月直觉这次完了肯定要见红,不由心下一紧,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而想象中的事并未发生,她反倒觉得自己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紧紧裹住了,小心翼翼地掀开眼皮,少女发现自己正伏在清光的怀中。   而少年明显吃痛的表情令她惊呼出声。   “清光?!你,你傻啊你!痛不痛?要不要我去给你包扎?”   说着她欲挣脱束缚,然而被他一口拒绝了,并且又加重了力道。   “……不要。”   睦月有些哭笑不得:“你现在耍什么性子啦!快放开我,我去给你拿医药箱!”   “……我不疼。”   说着少年坐起了身,连带着扶起了怀中的少女,而后迅速扳过了她细瘦的双肩,令她动弹不得。赤眸一眯,清光扬唇笑道:   “主人,我记得您刚才好像说,要和我算总账,是吧?”   仿佛是潜藏已久的雄狮,终于,逮住了那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于是,狮子迫不及待亮出了尖利的牙,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让它兴奋得血液也在沸腾。   然而,身为兔子的睦月却依旧没有任何危机感。   她白眼一翻:“是啊!算总账!说吧你为什么要和太郎处处作对!”   清光摇了摇头,满含笑意的弧度更加妖娆,他放低了声音,紧紧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不如我们来谈谈——您为何要躲我吧?”   此刻,太郎太刀依然乖乖地在门外候着。   他有些担心睦月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进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他直觉自己现在进去肯定会搅乱什么事,便驻足于门外,快站成一尊雕像了。   和泉守兼定恰巧路过,见太郎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太郎你怎么了?”   “主人说要帮我打抱不平,便进去找加州清光了……可现在还没出来。”   听罢,兼定惊得一个囫囵把嘴里的团子全咽了下去,好容易缓过神来,男人欣慰地拍了拍太郎的肩:“好同志。太郎,你可以不用等了。”   “……?”太郎一头雾水。   兼定深沉地点点头:“顺便再去和药研说一声吧,今晚可以吃红豆饭了。”   救、救命哪——!!   彼时,在澡堂里的小兔子三条睦月,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为鱼肉的处境。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我码不出醋坛子都要怪家里的台式电脑(强行甩锅   下一章就能吃红豆饭啦wkwkdkdk——!   然而我觉得下一章估计要后天去了(远目(喂!   ☆、心意   少女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   你看,古今中外的少女漫画里不都会这么描写么,女主和男主起了争执,吵着吵着就开始质问起不相关的话题,然后吵到了最重点的问题上,最后无非就是其中一方挑明心意,接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不过,她发现实际上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着如何逃脱。   少女不禁在心中作咆哮状:敢情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都喂了doge了啊!   “我……啊哈哈,我哪里……”   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发现连自己都没法好好圆谎,心虚至极的三条睦月悄悄错开了视线,结果争先恐后闯进眼里的是白花花的肌肉,没错,是清光的,肌肉。   少年平日里看上去削瘦,甚至还有些小病态,可这样一看该有的都有啊——睦月的眼睛差点看直了。   聪明如清光,怎会没注意到自己主人异样的目光。   “主人,清光的身材……怎么样哪?”   故意贴近再贴近,少年的唇几乎要吻上了少女小小的耳垂,呼出的热气惹得她反射性地轻颤。   急忙想要挣脱少年的臂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气力。而他灼人的吐息像是带了什么魔法,霞红色顷刻间便在她的颊边浸染开来,直直红至耳根。   眼睛随意向下一瞟,就能看见他似乎沾了水露的喉结、锁骨以及……   “怎……不,不怎么样……!”   自鼻腔里发出拖长的一声“哼”以表怀疑,少年并未过多追根刨底,而是睨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女,笑道:“那好,回归之前的话题。主人,这段时间,您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睦月慌乱地否认:“都说我没——”   “故意避开和我对视,25次。”   清光的声音凉凉的,适时截断了她的辩解,使得她只能憋屈地发出一声“呜”表达自己真的很无辜(才怪)。见少女不作声了,他继续道:“看见我就掉头走开,18次;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打招呼时只对我点了头而不叫我,15次;故意在我问话的时候逃开,5次;撇开我,和安定太郎一起去万屋采购,3次;换掉近侍,1次。”   他的笑容里分明写着: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么?   三条睦月被一连串证据哽得不上不下,只好赌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你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当然记得。”   少年蓦地垂了眼睫。   纤长浓密的羽睫彷如恰巧停歇不动的蝶,掩去了他赤色的瞳,只留下不深不浅的阴翳。她注视着这样的清光,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看进他的眼底了。   明明是……那样漂亮的赤红啊。   “——因为,我只有您了,主人。”   “如果连您也不要我的话,那我真的就变成,孤单一个人了啊……”   清光所说的字字句句,珠玑一般,在她的心上,落了满地。   回过神来时,睦月发现自己已经把少年揽在了怀中。   她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呢?当初那个一脸大义凛然地说着“历史就是历史,不管以何种名义,‘修正’也好,‘改正’也罢,总之,绝不能被修改”的人可是她自己啊,让他斩断了和前主人冲田总司最后一丝羁绊的也是她自己啊,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扔下他的,更是她自己啊!   为什么会忘了呢?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相思苦短就抛到了脑后呢?   “对不起……对不起,清光,对不起……”   不知不觉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家人”,虽然途中出了很多很多事,来来往往,唯有加州清光,不论何时,都在自己身边。   所以才会习以为常了吧?所以才会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清光一定都会在的,是吧?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疏远他,因为一个梦就扰乱了心神甚至伤害他……   ——因为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红眸的少年,不管如何,都会以“伙伴”的身份,和自己形影不离。   “那,主人,您并没有抛弃我,对不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我只是……”   哦,在这种煽情的时刻实在是万分抱歉。不过我们很有必要来转换角度,看一看现在的清光的内心。   少年虽然表面很是委屈,仿佛下一秒自己的主人就要离自己远去,装得像只怯生生的小动物——   然而再小也是肉食性动物,而且还是只耐性不错的狮子。   见小兔子终于放下了所有戒心,清光乐得心里开了花,赶忙追问道:   “只是……?”   只是……不知不觉间产生了私情啊。   睦月松开了双臂,重新看着清光。她没法对着这般乞怜的少年说出口。   【小丫头,有些事啊,我宁愿选择做了再后悔。】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和泉守兼定苦口婆心的教诲,三条睦月张了张口,心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再犹豫下去估计这辈子等到死都不会又任何进展了!   “清光,你……呃,不对……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对你产生了除了主仆、同伴之外的感情的……话……你……呜啊啊啊这个怎么问得出口嘛我!!”   少女苦恼地抱住了脑袋,恨不能以头抢地。   而清光则是愣住了……与其说是愣在原地,不如说是彻底僵住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成了一尊石像。   我的妈呀这个问题会不会太劲爆了一点……?   睦月见他这样,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改口道:   “你看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呀,啊哈哈哈哈……”   ……看来这份感情,只能以“玩笑”二字结尾了,是么?   真……遗憾哪。   她干笑着,声音愈发小了下去,最后笑得累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悄悄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事情也算解决了,自己的感情问题也算是有了个回应,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少女这么安慰着自己,准备起身,招呼着还呆在原地不动弹的少年:   “清光?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出去啦,再不出去待会该吃不了晚——哇?!”   然而天旋地转之后,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又回归了清光的怀抱之中。   这一次的他,更是紧紧地、紧紧地,仿佛拼上了自己的命一般,把她束缚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不知为何,双臂颤抖不已。连带着他原本清越的声音亦满含震颤。   “主人,您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欸?什么真的……?等等,清光你抱得好用力……我,我有点不能呼吸……快……松手……”   “——在听见您的回答之前我绝不放开您。”   “……什么鬼啦你要谋害自己的主人吗?!”睦月哭笑不得。   而清光把她的抗议一律抛诸脑后。少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问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似的,谨慎、小心地开了口,生怕她听漏一个字。   “主人,您喜欢我——对不对?”   “……”   的确是个不得了的问题。   这回轮到三条睦月陷入了沉默。   踌躇再三,少女决定全盘托出。包括自己的疑虑,自己的心意,全部传达给这个激动不已的少年。   “我……知道的,清光。”睦月苦笑道,“你们这些被我唤醒的付丧神,或多或少对我都有一定的初始好感度,对不对?因为你们需要依凭我身上的力量才能存在下去,我没有在抱怨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喜欢我身上的力量也好,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们相识,相知,成为‘家人’。”   “所以,即便我回答了你,‘是的’,又能怎么样?”   “我的心意的确是真实的,我喜欢你。看见你会觉得心动,听见你的声音会觉得很高兴,和你对话会很开心很开心,像吃了好多好多糖似,感觉有你在,这个本丸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你能保证,你对我的感情,分毫皆真么?”   “这可是……这可是我的初恋呀。”   她抿了抿唇,声音里似乎有些微的哭腔漫了上来。   “我不希望,我的初恋就这么葬送在虚伪之中。我挺自私的,真的,所以——”   话音未落,甚至话还未完,睦月便无法继续下去了。她所能发出的只是零碎的喘息,随即又被捣碎,在交错的气息之间融化成了粘稠的空气。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夺走了初吻。   并且,夺走了自己的初吻的少年,正激烈地咬弄着她的唇瓣。明明不该在付丧神身上体现的“温度”,却在他的双唇上涂了一遍又一遍,烫得她想逃,想逃得远远的,又被死死地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疼……!”   直到意识恍惚的她吃痛出声,少年才停下了动作。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相互对视,少年原本苍白的唇沾上了她的血,一迹嫣红。   “如果,我不喜欢您的话,”他平复了喘息,声音沙哑,“不会这样吻您,也不会拼命地想要知道您究竟对我是什么感情,更不会平白无故吃了太郎整整半个月的醋!”   “即便这样您还是要怀疑我的感情,是么?”   “即便这样您还是要说,我对您的感情里有不真实的地方,对不对?”   “‘初始好感度’这种东西我才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更不用知道!”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对您的感觉!”   “三条睦月,您是我的主人,更是我——喜欢的人啊。”   偌大的浴室里充斥着他坚定的声音。字字句句,仿佛带来黎明的第一道光,驱散了这云雾缭绕的一切。   少女呆愣了良久良久,下意识地伸手,触上了自己的嘴唇,指肚上的红迹和唇上带来的痛觉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于是,睦月“哇”一声哭了出来。   “……清光你个白痴!!坏蛋!!你不知道轻点吗!咬得好疼啊!!”   ——终究迎来了云开雾霁。   ——顺带一提,当满面通红的睦月和得意洋洋的清光手牵手出现在饭堂时,方才还炸开锅的饭堂登时鸦雀无声。   似乎是太不好意思了,睦月悄悄捅了捅身边的少年。清光有所恍然,笑眯眯地宣布道: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全员:“……”   药研手中的饭勺“咣”一声掉了地,乱藤四郎的下巴快垂到了饭桌上,太郎太刀无言地变成了一尊雕像,堀川国广打翻了手中的杯子,鹤丸国永嘴里的饭差点漏了出来,三日月宗近则是朗声笑了起来,以及深藏功与名的和泉守兼定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我说吧,今晚该吃红豆饭啰。”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妈呀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我觉得可以直接这么写“全剧终”了啊!!(并不   真欣慰,我终于可以在下一章撒糖了(好害羞(。   哦以及说着该吃红豆饭的兼桑最后被月婶儿追着打了。   毕竟两个人没在澡堂子里啪啪啪嘛是吧……咳咳。   ☆、点心   三条睦月痛苦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自从她和加州清光在真正的意义上“心意相通”了之后,她的现任男朋友,兼近侍,清光同学,愈发的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得意忘形了。   “……所以说不行!绝对不行!”   “欸~”   “卖萌也没用!!没用!!”   此时的少女正死命守在自己房间的门前,明明隔壁房间就是近侍专用的卧室,可身为近侍的清光仍旧不满足,想和睦月同寝……咳,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那什么才有用呢,主人?”   睦月呈大字型地四肢并用黏在了房门上,面对着如此防备井然的少女,清光于是便将计就计直接伏在了她的身上,顺便揩揩油袭袭胸什么的,尽管自己的主人从未在锁骨以下、肋骨之上的部位体现出任何过人之处,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清光自是甘之如饴的。   “什……什么都没用!!所以你赶快给我回房睡觉!!”   前些天睦月为了照顾太郎和他的花,特意将本丸的气候调到了春天,现下还未调回来,春日的深夜尚存少许凉意。   “我要是去睡了,谁来给您暖身子呢?主人要是着凉了,心疼的还是我呢。”   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她。这种向上望的眼神意外地具有杀伤力,三条睦月顿觉防御全垮、血槽全空,在心里默默地吐出一口老血,少女决心最后再小小地抵抗一下。   “……你当我是玻璃娃娃呢?我还没这么柔——呜呜呜!”   ——于是便被清光漂亮地以吻封缄了。   不知不觉间,本还环在她腰身上的他的手,和她自己的双手十指相扣了起来。   天知道这个付丧神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好的吻技,挑逗玩弄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看来真的有必要哪天偷摸溜进他的房间去寻找一下传说中的小黄书了,顺便还能以战利品来驳回他很早以前对自己“好好儿地看什么工口书!”的谆谆教导。   她心里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响,旋即便吃痛地轻哼出声。   “不准想别的。”少年的声音微微沙哑。   睦月羞恼地睁开眼瞪着他,谁知竟立刻又被他封住了所有抗议的话语,少年的唇湿润中携了些许凉意,轻易就将她无意识的喘息捣碎。   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短,月色正好洒了一地,映于地板上的两个身影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紧接着,她只觉他的吻似乎开始转移了方向,不满足地徘徊在她的眼睑、双眉、额发,甚至慢慢移至她的耳垂上,引得她轻颤,急忙想制止,可“清”字刚一出口,便又被他吻了回去。   这样反反复复之间,三条睦月只剩下配合,意识开始起起伏伏,因而,被少年轻轻拉开了背后的房门也毫无所知。   “主人,夜还长着呢……”   恍惚间,少女似是听见了他的低喃,在她耳边徘徊着。   幽黄的烛火应声熄灭。   于是,近侍加州清光,美其名曰“暖床”,成功地以诡计争取到了和主人同寝之权。   翌日,一夜无梦之后醒来的三条睦月,在翻身之后正对上了清光熟睡的俊容,甚至只差分毫便双唇相贴——少女的大脑“哔……啵”地连炸了好几个小火花,这才反应过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条睦月悔得肠子都青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看清光似乎睡得正酣,虽然正生着闷气,不过她并不愿意吵醒这样毫无防备的少年。心里慨叹着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心软,睦月挪了挪身子,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箍在了少年的臂弯之间,只好死了“先起床”的心,习惯性地反手想拿枕头旁边的闹钟。   动作幅度大概还是有些大,清光动了动眼睫,缓缓睁开了迷茫的赤眸。   “啊,抱歉,被我吵醒了?”   好容易摸索到了闹钟,少女微微歉疚地看着他。   清光睡意惺忪地注视着她,似乎终于认出了面前的少女,摇了摇头,慵懒的声音便和吻一起落了下来。   “早上好,主人。”   “……噢,嗯,早、早呀。”   餍足地看着少女呼啦啦红至耳根的面庞,少年勾了唇:“主人起得真早哪。”   “哪里早了……”她拿过了闹钟仔细一看,“你看,都十点了啊。我的妈呀,这还能不能吃到药研小天使的早饭?”   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懒觉,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像心情极佳的清光。   ……欸,等等,十点了?   她声音古怪地开口问道:“清光……你们出征一般是几点来着……?”   “八点半左右吧。”   面对毫无自觉的近侍,三条睦月的内心又崩溃了。   “……你这是,算迟到还是算翘班?”   “安啦,没事的,就这么一次,兼定他们会原谅我的。”   “等等?是这个问题吗?”   “不然呢~?”   这么反问着的清光猿臂一揽,把好容易拉开了距离的少女又拽了回来。如此可口的早餐就在面前,岂有不吃的道理?于是本着“不浪费一分粮食”的心态,少年毫不犹豫地咬上了睦月的唇瓣,顺带堵回了她所有的疑惑。   “等……呜,清……我……刷牙……还没刷牙呢!”   实在是被他吻得头晕脑胀,睦月突兀想起了自己还处于一副没有洗漱的邋遢样。   “嗯,那……我来帮您好了。”   以前实在是没看出来,原来加州清光这厮是个接吻狂魔。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这种情况怎么看自己都是自愿接受的那一方,睦月崩溃得分分钟想手动再见。   先不提那个时不时就懒觉睡过头的鹤丸国永,出勤率从来都是百分百的清光居然今天翘了班,而且据可靠目击证人表示,主人是和清光一起从她的房间里出来的。   出征归来的和泉守兼定直接摆出了邓布利多式摇头法: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样都还不吃红豆饭?小丫头,你兼定哥哥我可还没瞎到这种程度呢。”   那一天晚上提议吃红豆饭的和泉守兼定后来可是被三条睦月绕着本丸追了好几圈,最后在鹤丸国永的协助下体验了什么叫做“花式暴打”。   要说恋爱中的少女们个个智商为负,这兼定他信,可这三条睦月反而是武力值飙升,和泉守兼定只能叫苦不迭。   好嘛,这下是跳进三途河也洗不清了。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三条睦月被调侃得又气又笑。   “喔?”偶像严肃地向她身旁的加州清光提了问,“居然还没本垒打?清光,你耐性真不错啊。”   少年则是笑得狡黠:“本垒打呀?应该快了。”   睦月何尝不知道什么叫做“本垒打”,当即羞赧得狠狠给了少年一拳——自然是没打中的。   和泉守兼定再接再厉,摇了摇头道:“嗯,恋爱的酸臭味。”   “偶像你这么八卦真的好吗?下个月的工资还想要吗?柜子里的酒还想喝吗?你粉丝的来信还想读吗?”   睦月恼了,笑得十分诡异,兼定暗叫不好,立刻脚底抹油,借“我去找国广了你们小两口继续啊!”之名迅速逃离了现场。   好了,接下来便是这个越发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少年了,睦月磨刀霍霍,刚转过头来,便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包装袋。   清光还有意晃了晃纸袋:“吃么?我昨天刚买的。”   睦月脖子一梗:“……不吃!!我要算账!!”   “唔,真不吃?里面有草莓大福,还有巧克力饼干,还有……”   “吃吃吃!!!”   春意盎然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为地面漆上了蜂蜜色。时而有风,嬉笑着溜过二人身边。   睦月一面吃着大福,一面思考起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好收买,她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本来是很有原则的!从不为草莓大福折腰的!   越想越恼,少女啃起巧克力饼干时便咯吱咯吱地磨起了牙。   少年笑了:“主人,您是属兔子的还是属仓鼠的?”   “都不,我属狗。”睦月鼓着腮帮子。   “我看像属仓鼠的,”清光不赞同地摇头,“不然啃饼干的时候也不会啃得这么响。”   “……找揍哦!”她象征性地挥了挥拳头。   他笑弯了眉眼,轻轻包住了她的手。睦月棱了他一眼,转头去又往嘴里塞了个大福,由于没能一口气吞下去,就变成了咬着半个点心的样子。   正想把晾在外的另一半也吃进去,却不料眼前的阳光唐突缺了一大块,接着唇上掠过了凉意,等她回过神来时,另外一半大福早已进了清光的嘴里。   这下真是不知道该先脸红好还是先生气好了。   于是又羞又气的少女顶着一张大红脸,恼怒地拖长了声调:“还!我!大!福——!”   “好好好,这就还您。”   至于怎么个还法嘛……   良久,气喘吁吁的三条睦月伏在了加州清光的怀里,由于缺氧而引发的目眩让她忍不住想揍死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少年,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于是化作了一句小声的嘟囔:   “……啧,狡猾。”   对此,清光则是笑着感叹道:   “真甜。”   也不知究竟是草莓大福甜,还是怀中少女的双唇更甜。   不过若是硬要清光选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清光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跳了哦,得寸进尺!作为主人我要严肃地批判你!”   “难道我喜欢您也有错么?”   “……什么?”   “我喜欢您,所以想亲近你,更多更多地了解您……就像这样,用自己的嘴唇,实实在在地,感受您……”   “……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地告诉我甜不甜!!!!!(喂   总之我已经被自己的脑内妄想给甜得no more me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受到(。   应该不会被网审吧……阿弥陀佛。   以及下章开始突入结局了!终于要完结了咩哈哈哈哈!   ☆、时雨   三条睦月寻见鹤丸国永时,本丸的天莫名阴了下来。   “喔,主啊。”   银发少年正独倚于廊下,大概是在发呆,注意到了睦月的足音,便回转头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点了点头,立于他身边,望了望铅灰色的天幕,叹道:“要下雨了呢。”   “是啊。春雨润如酥,想必太郎会很高兴的吧。”鹤抄着手,眯了眯薄金色的眸子。   “你居然还会关心太郎?今天是要下红雨了?”   “如果下红雨的话我会很欣慰的。”少年不置可否,“再说了,前段时间主和太郎走得那么近,大家可都八卦着呢。”   少女微微撅了嘴:“……我那是在关心我儿太郎!我看他一个人种花要是到最后成了一代花农那该怎么办!妈妈我很是担心太郎的成长啊!”   “不不不那不可能的,主您想多了。”鹤丸国永吐槽道,“再说了主,您要是太郎母亲的话,那敢问您今年贵庚呀?”   “呔,敢这么直问女孩子的年龄,真是不要命了你!”她斜睨了他一眼,“你主人我可是永远的十~八~岁~”   鹤丸扬眉:“嚯,青春永驻的老妖怪?”   “找死!”   不知为何便嬉闹了起来。闹了半天睦月也没逮到上蹿下跳的白鹤,累得她翻了个白眼:“……不来了!真是的,偶尔让一让你主人会死呀?”   “让您的话岂不是太无聊了。”少年振振有词,“这人生若是没了刺激的话,心会先死去的哦。”   最后一句似是慨叹。少女怔了怔,旋即棱了他一眼:“不用操心,有你在,我的人生真是每天都充满了刺激。”   “哈哈哈,那还真是多谢主的嘉奖哪。”   少女真是拿这只鹤没了法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说正事说正事。”   “嗯?主原来是有事找我么?”鹤丸国永饶有兴趣地挑了眉。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三条睦月挠挠头,“只是……感觉,嗯,是时候了。”   言罢,睦月昂起头,眼神里掺杂了一丝踌躇:“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对不对?”   ——和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来自云幕间的第一滴雨水。而后,雨脚渐渐密集了起来,虽说是春雨细丝,可这将天地维系起来的雨帘亦将眼前的景色渲开了些许迷蒙的灰色。   视线所及之处都变得不太真切,而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是所有不真切之中唯一的真实。   半晌,鹤丸国永注视着茫茫雨幕,轻轻开口道:   “是么。主已经……决定了?”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还在犹豫。虽然这个念头已经徘徊很久了,可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所以,来找你谈谈人生。”   “唔,若是这样的话,三日月应当比我更加擅长这方面吧。为何,偏偏选了我?”   “爷爷啊……”睦月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我一向把爷爷当成本丸里的佛祖供奉着呢,在他面前不太好开口。而且,鹤丸你说过的——那个时候,你说,‘有些事,现在不必知晓。’”   那是在大和守安定重伤以后,鹤丸国永对她说的话。她其实一直都放在心上,与其说“耿耿于怀”,不如说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保证。   那时的她尚且幼嫩,那么,现在的她呢?是否有资格,知道“真相”?   少年轻笑起来:“比起那个,主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您之前碎过刀么?”   “……反正我好奇你也不会告诉我。”睦月懊恼地嘟囔道。   鹤回过头来,眼中盛满了金灿灿的笑意。倏忽一丝怀念飘远,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他的瞳中不见了踪影。少年亦不明白自己在怀念些什么,于是清了清思绪,他道:“刀剑的年纪越大,就意味着自身的力量越强。若是运用得当的话,看一看主的过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原来如此。”睦月点了点头,“那爷爷也是这样么?”   “谁知道呢。”鹤丸了无兴趣地叹道,“只是,主啊……”   滴答声悄然游走于二人的空隙里。而白衣之鹤的声音,被轻轻缝进了细密的雨丝之间。   “您真能——放得下这一切么?”   本丸很少下雨,特别是这种霏霏细雨,绵密得似是要蜿蜒直入人心。   不知不觉间只剩了孑然一身的鹤丸国永,似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他的姿势不曾变过。   然而的确是有人来过,他认定的主,怀着满腹心思来找他商谈。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料子,因而没想过帮上她的忙,看她一个人烦恼其实也挺有趣的,可这一次,有些不同了呢。   方才少女那清冷的话音浸入了湿润的空气之中。他没有转头,因而未曾瞥见她的神情。   “——鹤丸,你们于我,终究只是南柯一梦。我们本就不该相遇于此,不是么?”   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主,如此决绝,好像真是铁了心。   “梦……么?”   银发少年低喃出声,兀自苦笑道:“真讨厌哪,这种伤感的情绪。”   他终究不曾问出口:若这一切都是梦的话,主啊,您在梦里尝尽了爱情的甘美,事到如今,您真的能放下爱情选择自由么?   他想自己是知道她的回答的。   而雨仍在下,滴滴答答,慢慢在心底积起了不大不小的水洼。   在三条睦月为了心头大石烦恼不已之时,一直有着书信来往的弥生居然主动邀她出来聚一聚。心想许久未见好友了,也是个放松的好机会。   别把自己憋出什么抑郁症来了,到时候三条家可就两个抑郁症患者,这本丸估计也会变得乌烟瘴气。   突然想起了现存的抑郁症病患山姥切国广,睦月心说许久没和他交流交流病情了,找个时间也好沟通沟通,说不定也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出了本丸便是一派青天白云。回头望了一眼阴云绵绵的本丸,少女心想回去就换个气候吧,老这么下雨也有些烦闷。   在门外瞥见了恭敬的一期一振,于是她也让清光在门外候着,如约来到了弥生专门订的房间里。   ——见到樱发少女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飞扑上去!熊抱住!埋胸!   “啊啊啊弥生我想死你了!!”   “睦、睦月……好难受……”   “抱歉抱歉~”少女嬉笑着坐正,“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虽然一直有在通信,不过还是这样直接见面更好。不过,突然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不知为何,樱发少女的动作一滞。稍稍措辞一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弥生蹙眉望着她道:   “我想,是时候应该和你说了——关于澄田清的,真正的死因。”   相对无言的两个近侍只是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主人。   片刻,蓝发男人似是按捺不住,踌躇着开了口:   “您……和您的主人,已经结缘了?”   清光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在问自己,又反应了一下“结缘”之意,旋即大方地点头笑道:“嗯。”出于礼貌,少年想了想:“你呢?”   “我……”一期张了张口,而后静静地摇了摇头,“无意如此。”   “你不是喜欢你的主人么?”付丧神疑惑地倾了头。   “感情是感情。可若是那位大人一直不提的话,我便一直以近侍之身伴她左右。”想起了房间里的少女,男人禁不住浮出了笑意。很快又收了笑,他继续道,“您难道没想过么?我等身为付丧神,原本只是刀剑,这副肉身迟早是要归还的,到那时……”   “我知道。”   有意断了他的话。   少年微微仰头,望向了万里长空。星星点点的阳光恰好落进了赤红的眸子里,却映照不出分毫感情。   “我知道啊……”   他低声再度叹道。   于是一期一振亦不再开口,无言地将视线投向了远方。   三条睦月自知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   樱发少女的讲述十分简明扼要,似乎是刻意不带入一丝个人情绪,这样让她显得与“人类”一词更加殊途,而她并不在意,因为她本就不是人类,她说了那么多,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好友免于重蹈覆辙。   “睦月,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肯定很难接受……”   弥生见她久久不言语,便有些着急地挪了一步上前:“可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   少女终于出了声,为了让友人安心,主动伸出手和她相握。睦月笑了笑:“没事,我能接受。之前我也问过空之助,可你知道的,这小狐狸怎么说也是属于政府一侧的人,一直说我没有权利知道这些事。”   顿了顿,睦月长叹出声:“原来如此……”   仿佛是要把淤积在心里的无力一口气全吐出来似的。   她发现自己只是认识了澄田清,并不了解她。   果决、傲然又冲动,这才是隐藏于她那张漂亮的面具下的真相么?   政府和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迫害,齐齐将她逼上了这条复仇的路。她亲手摘下了面具,为了让政府尝到她的怒火,亲手将自己葬送。事已至此,三条睦月只剩扼腕和感伤。   ——更重要的是,面前这个樱发少女,亲手埋葬了她们共同的友人。   论苦痛和悲伤,当是弥生更深更甚。睦月自觉没有什么能恨她的地方,只是替弥生感到了悲哀。   是的,比起亲手选择了死亡的澄田清,和现在仍有机会摆脱这个世界的睦月自己来说,最悲哀的人无疑是她。   “假如,以后我也面临了同样的处境的话,希望到时候来肃清我的,不是弥生你。”   睦月揉了揉少女的樱发。弥生则是哀哀地瞪大了眸子,随即像是要否定什么似的拼命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发誓,我一定会来救睦月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来救你的!!”   “好啦我开个玩笑,别做这种约定啦,这份心意我就心领了,到时候受处罚的可是你哦。”睦月无奈地示意弥生冷静一下。   “但是——!”   为了遮住她的话,睦月前倾了身子,温柔地抱住了满目惊惶的友人,为了让她镇定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   “弥生,听我说。”   少女冷静地开口道。   “我父母早八百年就离婚了,事到如今就算重修旧好我也没什么想法。以前很照顾我的奶奶也去世了。唯一能够威胁到我的,只有我家那些付丧神们。”   “——我想很快我就会一一同他们解约。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只有清光了。”   “所以,请你帮帮我,如果到时我遭遇什么不测的话,看着他,别让他自寻短见。唔,顺便如果能帮他找个新主人的话就更好了。”   “我可不能让他……陪我一起死呀。”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貌似立了好多个flag(远目   清妹的确是被弥生肃清的,至于以后月婶儿会不会也被弥生肃清呢……   这个就任凭想象了(喂   ☆、决心   口头让弥生冷静,其实三条睦月自己也挺激动的。   当然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呢,激动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以后想了想,睦月发觉她在不知不觉间似乎给自己立了好多个flag……   不好不好,flag这种东西最不能乱立了,古往今来有谁不是在说完“打完这场仗俺就回村娶你”以后便在战场上身中数弹光荣牺牲的?她自诩贪生怕死凡人一个,这日子能过还得过。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该考虑一下怎样从这把看似舒适的椅子上退下来了。   而且,根据前车之鉴的经历来看,她并不能透露出太过强烈的退休愿望,否则被政府察觉到了的话定会采取各种相应的措施,届时伤及的将是她身边这群付丧神们。   睦月和清光踏上归途时已是黄昏。并肩的二人各怀心事,十指相扣却并无任何交谈,睦月在思考怎么向空之助问出退休的办法,而清光则在回想和一期一振的对话。   然而绞尽脑汁却没有什么最佳方案以后,少女头疼地大叹一口气,引得少年不由侧目:“怎么了?”   “啊……”她眨了眨眼,而后佯装无事地摇了摇头,“没,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加把劲儿让药研他们见到他们敬爱的兄长了什么的。”   少年并未多加在意她的停顿:“您说一期一振么?”   “嗯嗯。就是那个闷骚。”   三条睦月见话题成功转移,在心里舒了口气:“哎呀你看,我家太郎只是话少,其实该努力的时候还是挺努力的,就是努力的方向错了,妈妈我衷心希望他别真成养花致富一代死宅了……咳。”注意到清光不满的眼神,少女赶忙干咳一声道,“不过这一期一振嘛,从弥生家的那个就能看得出来,绝对是闷骚啊!比死别扭山姥切还要闷骚数倍啊!”   “……然后?”清光兴趣缺缺。   “这然后嘛……”睦月摩挲着下颔,猥琐地嘿嘿笑道,“闷骚弟控比起弟弟更爱美人了,还是说……美人要和弟弟们争夺哥哥的爱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说什么八点档连续剧呢,主人,脑洞太大了。”   “哪有,我只是在关心好朋友嘛~”   “您可以先收一收脸上的笑容,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些。”   “啧,很跳哦!”睦月扬眉威胁道。   却不料少年倏地一俯身,强硬地拽过了少女的身子,斜阳将二人重合的身影在地面上不断拉长。   片刻之后,烧红了脸的睦月懊恼地瞪着笑得一脸满足的清光,由于身高差而导致她瞪他的角度不大对头(特别是他还穿了高!跟!鞋!),失去了应有的威慑力……   倒不如说在清光看来,这样的她显得更加让他把持不住了。   不过少年根本没想过什么把不把持的,人生在世须尽欢嘛,这么想着的少年不顾她的抗议,再度低下头去,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趁现在还有时间,他想要更多地,更多地,占有她。   悄悄怀抱着如此念头,那一瞬,他甚至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融进骨血里。   夜已深。三条睦月踮着脚,屏气凝神地从房里出来,悄悄关好了门,力图不发出任何响动。   毕竟隔壁就是清光的房间,要是这个时候吵醒他的话,那她就又失去了一个能够和空之助交涉的机会了——虽然到最后也没想出什么妙计,其实也很正常,睦月自诩大愚若智的懒癌晚期,实在想不出也懒得去烦恼,直接行动来得更快。   来到一个较僻静的地方,她特地确认了一下周围是否会藏着什么人,譬如姥爷呀姥爷啦姥爷什么的,发现那老人家应当是去睡了,便放心地打了个响指。   ……并没有出现小狐狸的身影。   睦月翻了个白眼,干脆连打好几个响指。旋即,只见半空中突兀现出了一个小型的漩涡,将空气可视化后扭曲出了一条裂缝,自裂缝中慢腾腾地爬出来了一个白色的毛球……是空之助。   “嗨~”睦月殷勤地笑着招招手。   然而小狐狸明显不买单:“……主,我好歹怎么说也是公务员,坚守朝九晚五制,您在深夜叫我出来,我觉得我该收一下加班费了。”   “嘤!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我的感情能用金钱衡量么!你看加班费这个数如何?”   少女做出“钱”的手势咧嘴笑道。   “唉,算了,谁让我摊上您了呢。自己选的主,哭着也要伺候好。”空之助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叫我出来是有何事?”   “我就想帮朋友打听打听,你们政府选出来的审神者,真有能成功退休的么?”   “您这话说得……跟政府变成黑心企业了一样。”小狐狸不悦地竖起了耳朵,“当然是有的,还挺多呢。有一部分是签了合同,三年呀五年呀,期满就退绝不纠缠;还有一部分呢,是完成了政府给的任务,政府便嘉奖其退休的机会。”   “原来如此……”睦月明了地点点头,“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出现像澄田清那样的反叛者呢?按理来说这样的待遇不应该是挺好的么?”   空之助却猛地陷入了沉默。那双兽类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破绽。然而睦月依旧一副天真样,暗地里掐了一把大腿好让自己清醒点,疼得她直抽抽。   对视良久,小狐狸叹了口气道:“主……您为何还在纠结澄田清的事?”   “什么叫我纠结?明明是你们政府不对在先好吗!把她逼成那样!……啊。”   着急上火就说溜了嘴,睦月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实在是没忍住,私底下调查过了……”   小狐狸更是长叹不已,似是在顾虑些什么,复又头疼地低低答道:“‘不择手段让澄田清留下’是高层的指示,再加上澄田清的确有些能耐……不过上面也没料到澄田清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自她这事之后,陆陆续续有好几次来自审神者们的复仇,现在把政府弄得是人心惶惶。”   “……原来你们也会怕啊?”这倒是万万没想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加上为了挽留那些能力较强的审神者们,政府至今为止暗地里做了不少类似的事,都没什么好结果,不是被逼得自尽了就是被逼去了历史修正主义者那一方,虽然最后的下场都是被肃清,不过澄田清一例让审神者们意识到了他们的复仇也不全是螳臂当车。”   小狐狸用前足挠了挠颊边的白毛,“所以哪,说实在的,我们现在也头疼着呢。上面向来不管这档子事,出了事就让我们这群苦逼的公务员收拾烂摊子。”   “你们……也是蛮可怜的啊。”   睦月假意同情它,顺带还帮它顺了顺毛。   空之助满含泪水地摇摇头:“所以呢?主您打听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该不会您也准备退休了?”   “哪有!我还好好的呢,当审神者又不费心费力还包吃包住,再这么下去我都想在这里度过余生了。”睦月急忙表达自己的志向,“只是我那朋友,非得缠着我问这问那,她怕如果当了审神者,以后退休了落个不安生。”   “您近来还跟那边世界的朋友有联系?不如让我直接来回答她会比较快吧。”   “不不不,她……怕生!”   “……怕生还想当审神者?”   “唔,这个嘛……”睦月挠了挠脸,“她说……想享受一下开后宫的感觉……咳咳。”   “算了算了……随您吧。”   空之助不置可否,大抵是睡魔的影响,并未纠缠下去。   和颜悦色地送走了小祖宗空之助,三条睦月情不自禁地擦了一把汗。方才真是太惊险了,还好天助我也,不然让这只小狐狸察觉出来自己的意图,那可就完蛋了。   “……啊!完了,忘记问空之助怎么才能得到政府下达的任务了!”   少女不禁想抓狂,敢情她就只问出了这么一点情报,还白白听空之助发了这么久的牢骚!   “天哪就我这智商还想退休……”   睦月崩溃地扒拉着脸,心说只能明天再抽时间去问了。   “唉……前途多艰啊,何时才能回乡种田呢……”三条睦月摇了摇头,像个老年人似的弓腰负手,刚走了几步,又头疼地停了下来。   ——果然,该来的总归要来。   少女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地开了口:   “……从多久开始在哪里的呢?山姥切。”   金发少年沉默地立于不远处。春夜的白月深而远,因而不能完全染透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到她无法看清他漂亮的蓝眸里起起伏伏的情绪,睦月动了动唇,无奈地继续道:   “你……都听见了,是么?”   少年终于有了回应。颜色未变,而声音却慢慢袭上了些许踌躇和不信:   “我们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呢?”   三条睦月怔忡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山姥切似是有些意外,忙后退了一步。睦月见状,不死心地又走上前了一步——就这样重复着幼稚的举动,最后,少女把他逼得只能坐在走廊的缘边,惊惶不定地注视着她。   紧接着,睦月轻轻抱住了眼前这个少年。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直,她笑着回答道: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家人哪,傻瓜。”   “若是可以的话,真想……陪你们过完这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期末大魔王开始发动技能了……如果不能及时更新的话一定是我在拼命复习_(:зゝ∠)_   为了不学车!拼了!(。   ☆、胧月   好容易从空之助口中骗到了后续消息,三条睦月此刻正站在政府的一个小机构里,看样子和她以前所在的世界的办公机构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一想到自己手中拿的表关乎了退休问题,她便紧张得不能自已。   “三条睦月小姐,是么?”   “啊……是!是我!”   坐在玻璃后的办公人员是个难得清秀的青年,虽然被本丸里一众俊男洗脑得审美观严重偏离正常水平,不过人都爱美,她也不例外,如沐春风之后少女发现自己也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   感谢帅哥。阿门。   “唔,”稍微扫视了表格,青年抬眼,审视地盯着她道,“当审神者有将近五个月了么……您确定要申请辞职或退休的有关任务?”   “是。”三条睦月没有任何犹疑。   青年微叹:“……好的,您的申请将在三到五个工作日内进行审核,后续消息会通过信件或空之助的口头方式传达给您。请耐心等候,谢谢您的合作。”   待少女晕晕沉沉地出了机构,青天白日之下,她才惊觉:……等等,这么简单?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么被缠问拷问要么对付黑衣人的心理准备了!   “算了……顺利也好,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一想到自己的退休有望了,三条睦月不由得欣欣然吹起了口哨,大步向本丸走去。   ——与此同时,在刚才的房间里,青年才放下手中的白纸,有些头疼地朝无人的空气问道:   “空之助,是你透露的消息么?”   空气应声裂开了一条罅隙,从内悠悠钻出了白毛小狐狸。空之助甩了甩尾巴,漫不经心地答道:“主说她是帮朋友问的。”   青年哭笑不得:“……你明知道这肯定是谎话。”   “谁知道呢?空之助可从不怀疑主。”   “哦?”青年星目微眯,沉声道,“空之助,看来你是想去‘那里’了是么?”   下意识地竖了耳,警惕的小狐狸回答得毫无踌躇:“随你。我只知自己忠的是主。”   “……唉,罢了。”他看来是无意纠缠,又头疼地摇了摇头,“反正这表格说是审查,这到时候下达的任务嘛,光凭她的力量,大概很难完成。”   既然不想终老本丸,那么战死于沙场亦或是个好选择。   “空之助,你明明知道的。这个申请体制只是徒有虚名,能完成这任务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哪。”青年半是调笑半是慨叹,“你也学坏了啊~”   “……总比不看见希望要好得多吧。”   小狐狸动作一僵,摇了摇尾,复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幸或不幸,三条睦月仍未意识到这个巨大的陷阱。   少女回到本丸以后第一个去找的便是厨房里忙活不停的药研藤四郎。   算了算时间也快近晌午,于是少女卷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帮药研打起了下手。小男孩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大将这是……?”   “偶尔也要为辛苦操劳的小天使分担一下家务嘛~”睦月笑嘻嘻地切起了土豆。   男孩见她喜形于色,大抵是有什么好事,便笑着摇了摇头,不再阻止。   “说起来呀,药研,你说咱们过几天开个宴会怎么样?那种热热闹闹的最好了!”   “宴会……?”   “嗯,”她抬起头,“为了感谢大家,不嫌弃我,成为我的家人们。”言罢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不该麻烦你的……可我一个人大概忙不过来。”   男孩怔愣,或许是错觉,他瞥见了自她瞳中一闪而过的愁绪。“没问题,大将,您尽管吩咐就好。”随即他如此笑言。   “耶!小天使万岁~”   少女振臂欢呼。   药研无奈地提醒道:“大将,小心您手上的菜刀——啊。”   转折号的途中,只见一个身影快速蹿至睦月身后,猿臂轻轻环过她的腰肢,顺手抢下了她手中摇摇欲坠的菜刀。睦月惊得反射性叫了起来,但来人携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于是睦月转过头去,微恼地瞪着他:“清光!吓死我了你!”   赤眸被笑意浸透,少年低头啄了啄她的面颊:“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等等药研还在呢?!”少女“唰”地便红透了脸。   “啊——您大可不用在意我。”药研当然有电灯泡的自觉,尴尬地扶额,“大将说想办个宴会。”   “喔,这主意不错。”清光蹭了蹭她的额角,“好久没吃到主人做的菜了呢。”   “……都说了药研还——咦?”羞赧地转头过去,却发现药研特别自觉地悄悄猫出了厨房,睦月恼得回头瞪他:“你还让不让别人做午饭啦……呜!”   再熟悉不过的柔软迅速堵回了抗议。   “就一小会儿……”唇舌纠缠间他染上情欲的话语搔过她的耳廓,“是您……太犯规。”   ——此时,呆立于厨房门外的药研藤四郎,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正如三条睦月所期望的,一期一振被她亲手召唤出来了。   蓝发青年惘然地环视四周,而后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睦月身上,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   还未等睦月开口,感应到兄长力量的出现,凌乱的足音便由远至近地响了起来。出现在门后的是一脸诧异的药研和乱,在看见一期一振之后更是张口结舌。三条睦月笑眯眯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两个付丧神,倾了倾头:“怎么了?一期不是你们的哥哥么?”   “……是!”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大声应道,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一期一振的怀抱中。   从旁注视着兄弟们重逢的场景,睦月不由得满含笑意,忽的想起了什么,少女微微扬了声调:“一期。”   “在。”青年昂头。   “我在门外,你们叙旧好了就来找我吧,有点事想跟你说。”   趁着清光出征,该交代的事得一一交代好才行。   青年迷茫地眨了眨眼:“是。”   见少女出了门,一期一振低头抚了抚药研和乱的脑袋,柔声问道:“主……对你们可还好?”   “主人是个很好的人喔,一期哥。”乱藤四郎抢先答道,“相信一期哥你也会很快喜欢上这个主人的!”   “大将总是冒冒失失的,不过很活泼,也很善良。”药研较之乱要更沉静一些,小男孩稍稍蹙了眉,“不过,总感觉最近怪怪的。”   “……怪怪的?”乱不知所以。   苦思无果后药研摇了摇头:“大概是错觉吧……”   “是么……”蓝发青年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门外,复又轻笑着拍了拍药研的头,“别太担心了,药研。”   得到了“哥哥力量”的小男孩立刻回以满面笑容:“嗯!”   午后的阳光是清浅的蜂蜜色,淡淡浮于空气中的微尘被浸染得透亮。三条睦月倚于墙壁旁,放空的耳边落入了沉稳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一期一振正立于她面前,姿容端丽。   “啊,叙完了?”   “是。”青年快速切入了正题,“主找我是为何事?”   “嗯,挺重要的事。”睦月警惕地四下环顾,见暂时无人经过,便放心地继续说道:“不瞒你说,一期,我过几天可能就不当审神者了。”   “……您的意思是?”   就算是素来沉静自若的一期一振亦不禁愣了愣。   “唔,冲击有点大是么?”睦月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很有可能过几天我就会离开这里。很抱歉啊,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你召唤出来。在最后,不论如何也想让药研和乱见到他们的哥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蓝发青年努力咀嚼着睦月话中之意:“您……告诉过药研他们么?这个决定。”   少女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所以我也不希望你透露。我不希望看见他们伤心的表情,所以呢,离别还是一个人静静地走掉的好。”   “是……这样么。”   “嗯,一期,届时我会强制解约,所以我希望你,不对,我命令你,在我解约之后,带着你的弟弟们,尽快找到新的主人。”   三条睦月仰头望着一言不发的青年,落落一笑:“药研小天使和乱姐姐真的帮了我很多,所以,至少在最后,我想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哥哥。能顺利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呢。”   一期一振凝视着自己的新主人良久,终于恭敬地躬身应道:   “我明白了。”   睦月实在是过意不去:“对不起,以后没办法再照顾你的弟弟们了……唔,虽然事实是我被他们俩照顾呢……如果能再早点召唤你就好了,都是我力量不够的缘故。”   青年直起了身,淡淡笑道:   “没有那回事,主,多谢您对弟弟们的照顾。”   是夜。月明。   睦月依偎在清光怀中。感受着少年熟悉的温度,她闭了闭眼,欲言又止。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常,他轻声问道:“……主人,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是开了口,她刻意强调着假设性,“我要离开这里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少年毫无踌躇地回答道:“当然是和您一起走。您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呆子,要是我要回去呢?回原来那个世界的话,你怎么跟来?”   “不管您到哪里,我都去。”他紧了紧环住她的双臂,“如果无法以人形相伴,那就变回刀;如果无法被您带在身边,那我就去寻找能和您在一起的方法。”   无法言喻的情绪一股脑潮涌而上,她泫然欲泣,却忍不住弯出了笑弧:“清光,你怎么这么傻啊……”   清楚听见少女话中的哭腔,他疑惑地探上前想看她究竟怎么了。   “……主人?怎么哭了?”   ——正是如此,她才不想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了。   这个白痴。她怎么会……如此喜欢这个白痴呢。喜欢得……快要疯掉了啊。   近乎疯狂的心情拼命缠住了她的心脏,好痛苦,可是好欢喜,让她沉溺不可自拔。   行动先于语言,三条睦月含泪转过身,勾住了他的脖颈,不顾一切地吻住了错愕的少年。清光的身体震了一震,很快回过神来,虽然她主动来吻他十分难得,但更重要的是……   “主人……?您究竟怎么了?”   不得不稍稍隔出了距离,清光惊异地看着满面泪痕的她。   三条睦月摇了摇头,笑着凑上前,抵住了他的额,轻声道:   “清光,今晚——我是你的。”   方才还明亮的月色倏忽朦胧了起来。   于胧月夜之中,她终于,得以和他结合。   用寸寸肌肤细细感受他的爱|抚与呼唤,她嘤咛、呜咽、哭啼,在快|感的起起伏伏中无数次呼唤他,呼唤到哑了声音,直直坠入了黑甜乡中。   她怕,再过几晚,自己再怎么呼唤他,思念他,他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即便如此,睦月想自己仍旧会忍不住念他想他。   再痛苦,再难受,她也不会后悔,遇见了清光。   ——当初选择的是清光,真是太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想写肉不过……嗯,你们懂的。   ☆、宴会   “主,好像打定决心真要走了呢。”   这是一个晴好的午后,鹤丸国永抄着手倚在木柱后,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语气如常,仿佛只是阐述了一个注定的事实。坐于缘边的三日月宗近怔了怔,碧蓝的眸中新月的纹样时隐时现,而后男人笑言:   “是么。看来主殿终于做了决定哪,甚好甚好。”   “也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告别。”   白衣的鹤仰起头,望着被阳光镀了一线金边的廊檐,轻声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能遇见主殿,也算是我这老头子的福分了。”   “不和她当面说么?”   “怕会增加主殿的心理负担吧。”三日月缓声道,“主殿处心积虑不想声张这件事,也说明了她放不下我们,不然不会选择沉默以对。”   “……是啊。”   银发少年蓦然想起了那一日的阴雨,雨声滴答淋湿了记忆里少女的回答。   【——鹤丸,你们于我,终究只是南柯一梦。我们本就不该相遇于此,不是么?】   终归只是个有趣的梦罢了。迟早会湮没于时间的长河之中,埋葬进刀剑悠久而绵长的记忆里,再无影踪。   所以,这份“舍不得”,也是时候该埋起来了。对于鹤丸国永来说,这是不必要的情绪。他需要的只是,“有趣”和“惊讶”。   得知任务下达之时睦月正在同清光和安定打闹说笑,见小狐狸一本正经地说“主,借一步说话”后她愣了愣,而后颔首,独自一人跟随空之助去了不远处。   ——那是两个付丧神绝对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声的距离。   清光不由得蹙了眉:“……安定,我总觉得主人瞒着我们什么事。”   大和守安定悠悠然呷了一口茶:“得了吧,你们不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么。”   这话要是被睦月听见八成会闹个大红脸,不过清光不同,他坦然地(甚至还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两码事啊。难道你不觉得么?”   蓝眸少年的动作一顿。仰头望向湛蓝的天际,天光轻轻浅浅落进了瞳中。半晌,安定才幽幽说道:   “是呢。不过,主人要做什么,都是她自己决定好的。我们无力,也无权改变她的心意,不是么?”   清光张了张口,望向满面雀跃的少女,涩声道:“……要是能,再多一点时间该多好。”   还有太多太多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还有太多太多想要向她倾诉的话语。还有太多太多……   “安定,”他苦笑出声,“为什么……我不是和她一样的人类呢。”   然而大和守安定再未回答,只余一声悠长的叹息,久久游荡于心原之上。   接过了雪白的信笺,三条睦月乐得好像已经退了休,恨不能围着本丸狂奔三圈以表激动之情。对此空之助无奈地摇了摇头:“主,任务的详细内容都在信里写着了。本应该由我来口头传达,想着您从未信任过我,所以我特地要了这信。这下您能安心了,是么?”   “……啊,哈哈哈哈,这,嗯……”   没想到早就被看穿了,睦月尴尬地挠着头:“虽然空之助的确很萌,不过你是政府那一方的嘛……提防还是应该的。”   “我知道的。”小狐狸不置可否地摇摇尾,“那么主,您准备何时动身呢?”   “再给我两天时间。”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布置好,这样贸贸然上战场自己只有死的份。   “明白了。哦对了,主,我觉得这个东西应该会派上用场吧。”   说着,空之助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药瓶,药瓶里的白色药片“叮铃铃”地作响。交予少女后,小狐狸解答道:“这是政府研发的,对刀剑专用的安眠药。”   “安眠……药?”她心下一惊。   “您尽管放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最多能让刀剑男子们睡上一天,具体用量的话这个说明书上有写。”   睦月拿过折叠成小方块的说明书,半信半疑地瞥了瞥手中的药瓶,突地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急急追问道:“空之助!这个药是只有政府才能做得出来的么?!”   空之助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这的确是政府率先发明的,但后来被历史修正主义者窃取了。”   “是这样啊……”她不知为何长舒了一口气。   小狐狸注视着她反常的举动,而后恭敬地低下头去:   “诚心希望主能得偿所愿。”   在返回机构的半途中,小狐狸蓦地停下了步伐。有些不耐烦地望着面前的笑面虎,它冷声道:“非关键时刻不得靠近审神者的本丸,你难道忘了?”   “我哪里有靠近,不过是在等空之助你罢了。”青年笑眯眯地回望着它。这便是睦月在提交表格时遇见的那位帅小伙。他倾了头,眨眨眼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这么个审神者去偷了药,要知道对刀剑的专用药可是被封存在研究室里的呢,光是搞到手就费了很大一番力气吧?”   “不必劳您费心。”空之助不屑地动了动耳。   他爽快地无视了它的不耐,笑容爽朗得有些过了头: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动手脚?比如,加点失忆呀破坏‘神格’的药进去。”   “你……!”   这下小狐狸是真着了急。   “嗳,莫慌,我这么善良,自然不会做这些卑鄙之事。”   “……说得好像你之前干得还少一样。”   “那也得亏有空之助你的从旁协助哪。”   小狐狸愣了愣,旋即咧开嘴,亮出了尖利的兽牙:   “不好意思,金盆洗手了。”   而后兀自和他擦身而过。   青年伫立良久,终于展露出了真实的笑意,和头顶的阳光格格不入。   “是么。”   ——宴会如期举行了。   在她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第二日傍晚如约迎来了睦月口中所说的宴会,以“对平日的感谢”为名义。少女亦因此第一次在万屋的服装区逗留了许久,最后选择了小振袖以及搭配的行灯袴。   手捧一颗滴血的心,她还特意买了些许平日里根本不会用到的化妆品。睦月在心里嚎哭说天哪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奢侈过(喂)。   清光前去通知睦月该出场之时,少年其实暗暗有些期待经过一番打扮之后的她。   还未伸手叩门,里面的人儿便已然推开了房门,睦月抬了眼,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啊,清光?已经是时候了么?”   顷刻间,光影骤然变换。少女纤瘦的身子倒在了少年的怀中。   不对,正确来说当是少年猿臂揽过了女孩儿的腰肢。睦月惊呼出声,却又被清光双唇的啄吻弄得直颤。他的吻急如骤雨,密集地洒在了她光滑白皙的脖颈上。   她的娇呼和抵抗在他看来只是更添一份欲望——是的,前所未有的欲望,被她唤醒了,被今夜美如天姬的三条睦月唤醒了。   略施粉黛后弥留的香气促使他久久辗转于她的颈边。   终究,清光还是停下了疯狂的动作。   睦月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天哪……我还以为清光你要……吓死我了。”   只听得少年重重的喘息被沙哑的声音所取代,他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苦笑道:“您今晚太漂亮了,这不能怪我。”   被他夸赞得立刻涨红了脸,睦月支支吾吾了起来:“……啊,嗯,谢、谢谢……”复又觉得不对,她刻意清了清嗓,自豪道,“再不漂亮的话不就对、对不起我花的那些钱了嘛!”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淡粉色。上身是以樱作底色的小振袖,缀以白樱朵朵,下身则是便于行动的行灯袴,同样绣以零落的白色樱瓣。虽然是往常的发型,却特意换了个繁复的发带,自发带上垂下的一束粉樱在发辫间若隐若现。淡妆点缀着她秀丽的面庞,那双灵动的眸里似是装下了满布繁星的夜空。   此时的睦月正如盛放的樱花,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中。   “好想就这样……把您拐走。”   少年直起了身,看她双颊酡红,拼命忍住了吻住她的冲动。   ……天哪这玛丽苏的台词!三条睦月在心里大肆吐槽以掩饰漏了不知多少拍的心跳,她有些怕清光再说下去自己就该当场猝死了。   “……孽障!耍什么帅!”   于是干脆棱了他一眼,少女牵过他的手,向饭堂走去。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和他这般十指相扣了吧。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睦月,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了他的十指。   理所应当地,少女的到来惊艳了在场一众付丧神。   其中三日月宗近不愧是里面最年长的刀,镇定自若且笑声朗然。   “哈哈哈,还以为是辉夜姬下凡了呢。”   紧接着是回过神来的鹤丸国永。他不由落落笑了开来:“主,您这样可真是吓到我了呢。”   “‘人靠衣装’这话果真不假。”和泉守兼定赞同地附和道。   以这几人的评价为开端,付丧神们七嘴八舌地开始了评头论足。到最后连什么“主人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啦“我出钱你们去领证吧不然这个宝贝我抢走了哦清光”呀都冒了出来,被调侃得又羞又恼的三条睦月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气势十足地开口道:   “安静!”   作为主人的魄力依旧。大家立时噤了声。   感受到了各异的视线,睦月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来到这里已经快五个月了,也发生了很多变故。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着我这个不称职的审神者,谢谢大家和我共同战斗至今,没有你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三条睦月。这次的宴会是专门为你们所办的,花了挺多钱也挺麻烦药研小天使的,所以呢,今晚你们就给我好好享受这些美食!不许浪费!——咳,跑偏了,”发现自己毛病又犯了,赶忙在众人心领神会的目光里重整表情,举起了手边的酒杯,她毫不吝啬地展露出了粲然的笑意:   “来,干杯——!”   “干杯!”   酒杯间清脆的撞击声昭示着宴席的开幕。   ——也昭示着,三条睦月的离别。   之所以穿小振袖,其实并非宴席之故,而是确保能在和付丧神们喝酒的时候,掩人耳目地将酒倒进袖子里,以防自己酒过三巡喝得不省人事,到时候还怎么悄悄离开?   “来来来,偶像,咱俩就不用多废话了吧?是朋友就干了这杯酒!”   抢过了酒瓶声称要给和泉守兼定倒酒,睦月趁机拨了一粒药丸进去,遇水速溶,无色无味。因为是对刀剑男子们专用的,也不必担心身为人类的自己会有所反应。   “喔,难得小丫头你如此好心哪!喝!”   不曾起疑心的兼定爽快地喝了下去。   于是如法炮制,睦月一一给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山姥切国广、堀川国广和大和守安定倒了酒,并且亲眼看着他们喝下肚去,这样她才能安下心来。虽然在面对三日月和鹤丸的时候微微有些紧张,睦月为了确保不露马脚便真喝了下去。   不愧是那个兼定喜欢的酒。   分别嘱咐着“山姥切呀以后别这么别扭啦不会有人介意你是不是仿品的顺便被单该换换了当心鹤丸又给你调包哦”、“小国广呀看好你家偶像他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很容易掉粉的”,睦月来到了大和守安定的面前。   “安定,我……”   看着蓝眸少年饮下杯中酒,少女蹙了眉,心想最后一次了,把心里的疑惑该解的一次性解个清楚吧。   “我,有当好你的主人么?”   大和守安定的手一滞。在人声鼎沸的宴席之上,他沉默片刻,而后舒展了唇角,淡淡笑道:   “当然有。”   见睦月长舒一口气的开心样,安定默默咽下了后半句,决心埋在心底,大概不会有机会提起了吧。   ——谢谢您,那时让我从冲田君的幻影中醒了过来。   接下来便是一贯寡言的太郎。睦月犹豫着是否应该让他喝橙汁,却见男人有些赌气似的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哇哦。”各种意义上都很惊讶,睦月欣慰地抬手摸了摸太郎柔顺的头发:“我家太郎终于长大啦。”   以后养花呢,一定要和你的新主人打好关系才行哪,不然不会有像我这么好心的审神者,又帮你调季节又教你怎么养花的。睦月拼命咽回了这些话,旋即,听见了太郎的声音。   “那天晚上,昙花……开了。”   她眨了眨眼,欣然笑了:“是么?是不是很美呀?”   男人动了动唇,到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眼睑微垂,金眸里似有无数情绪浮沉。   那种短暂而又足以令人窒息的美,和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像了。   ——终究,还是捉不住啊。想要呵护,亦无从下手。只得见伊人凋零、远去,再无踪影。   药效将至的最后一刻,终于轮到了加州清光。   睦月以为自己能够掩饰得很好,却在看见清光的刹那,准备好的一切话语都崩溃于喉间。   命令自己作出了笑,在他安静的注视中,三条睦月觉得再多待一秒,都可能让她的计划彻底泡汤。   于是她第一次如此顺从自己的心,匆匆搪塞了理由,便一刻不停地跑出了饭堂。   她不想说再见,一点也不想。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既是永别。   她明明还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的,明明还想和他多说说话,听他用清越的声线唤自己“主人”,明明还想抱住他,感受属于他的温度,明明还想……   可是,她不能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三条睦月发现自己业已站在了本丸门口,面前便是传送至战场的光圈。   她胡乱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也不管是不是弄花了妆,她只知道心很疼,从未体验过的疼法,疼得她慢慢蹲下身,蜷作一团,疼得她快窒息了。   就这样……窒息死掉,会不会好一点?   就这样驻足不前,会不会……好一点呢?   然而打破了胡思乱想的是突然降临的空之助的声音。小狐狸负责查探安眠药是否如期望里的那样放倒了饭堂里的所有付丧神。   “——主,安眠药奏效了。”   成功了。   少女身形一僵,不得不自疯狂的念头里抽身而出。   睦月重新站起来,踩过白霜似的一地月色。她走进了传送的光圈中,不曾回头看看身后的本丸。   那是她曾经的家,曾经……最喜欢的家。   方才她的身边还那样热闹,现在便只余她一人,一如来时无所依。   而她的声音,亦是头一次这般清冷决绝。   “走吧,空之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被老美的国贸理论教材摧残得满脑子只剩玻璃渣了……   好吧其实这是剧情需要的玻璃渣,嗯,自己立的flag哭着也要拔完_(:зゝ∠)_   这下是真的快完结了,trust me,一定会是he。   哦对了以及有妹子问为啥政府都这么黑。   其实吧……这是见仁见智以及见作者的(?   官方并没有太多设定,这也就极大地给了我们脑洞的空间,所以我和隔壁玻璃渣大大长乘以及弥生亲妈一起很爽快地把锅甩给了政府哈哈哈哈((   ☆、破晓   这无尽的浓夜沉重得像是要倾轧而下。眨眼间三条睦月已然立于厚樫山战场之上,捏紧了拳,少女沉声问道:“空之助,我们现在距离任务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是么?”   不知少女想干什么,小狐狸眨了眨眼:“是的。”   “是么……”   她昂头,视线里似有幽绿磷火一闪而过。定了定神,睦月再度开口道:   “空之助,我啊,其实是个……很卑鄙的人呢。”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三条睦月更卑鄙的了。   为了能够逃离这个恐怖而又漫长的循环,她抛下了清光;为了不承担分别时的苦痛和责任,她选择了用药迷倒付丧神们,再强制解约;为了能够确保自己活下来,她又千恳万求自己的友人前来助她。   像她这么卑鄙的人,真的可以活下来么?真的可以再度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么?真的可以从这个轮回中脱身而出,变回原来那个普通人么?   而这样的迷惘,本来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是呢,就算是像我这样卑劣至极、软弱无力的人,也想要亲手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东西啊。”她苦笑道,“所以,能不能教我怎样把这身无用的力量传给他人呢?空之助,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注视着低姿态的自己的主人,小狐狸晃了晃耳,似是欲言又止。   等一人一兽抵达约定地点时,少女四下环顾间,一方熟悉的樱色倩影恰巧入了眼。睦月惊喜地挥了挥手示意,然后发现自己的友人身后跟了五个陌生的面孔,分别是四把肋差和一把短刀,她愣了愣,才想起原来的队伍并不适合夜战。   ——弥生也是早有准备的。   稍稍松了一口气,三条睦月拉过樱发女孩儿的手,歉疚地说道:“一期一振应该很担心你吧?”   想到平日里那个和她寸步不离的蓝发近侍,这一战弥生势必无法全身而退,而身为近侍的他却无法在夜战发挥自己的实力,想必在本丸待机的一期一定很焦急。   “……嗯,没关系。”回握住睦月颤抖不已的手,弥生淡淡笑了笑,“完了以后,会和他好好道歉。所以睦月,不用太在意。”   “可——”   “没事。我是自愿的。不能再……失去睦月了。”   她毫无感情可言的琥珀色瞳仁袭上了些许悲哀。睦月不忍再看见这般自责的好友,为了让友人安心,三条睦月咧嘴自信一笑:   “嗯……!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少女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了弥生。   “……睦月?”云里雾里的弥生刚唤出名字,便敏锐地觉察到了一股新的力量,顺着睦月的身体淌入了自己体内。弥生不由一惊,慌忙想挣脱:“睦月……?!”   怎奈何睦月的力道突兀大了许多,弥生只得任由睦月把身为审神者的力量传给自己。   感受到力量的渐次流失,三条睦月欣然遮过了弥生的话语:“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所以至少,让我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否则一期一振到时候非得乱刀砍死我不可。”   提及了自己的心上人便下意识面红耳赤,弥生支支吾吾地摇摇头:“一、一期他……不会那样的……”   “唉,我家的大白菜居然被拱得菜叶子都不剩,妈妈我好伤心~”   “不、不是……那个……”   在调侃和被调侃间睦月离开了弥生,力量的一次性过多转移使得睦月有些站立不稳。还好空之助眼疾手快冲上来抵住了睦月的后背,否则她可能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了。   “啊哈哈……有点头晕……”睦月扶着脑袋摆了摆手,“没事啦,不用担心。”   还想说些什么的弥生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她身后一直不作声响的短刀和肋差们也纷纷有所行动,井然有序地在两个少女的身旁散开。与此同时,空之助凛声喊道:“主!敌人来了!”   睦月转过身来,但见漆黑的夜色之下,随着不断变大的火光一齐迫近的,还有来自暗堕的付丧神们因饥渴而凶狠的目光,闪烁着盈盈幽幽的绿芒。   ——可,这只是寻常战场上能够遇到的敌人。   “不对啊……说好的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部队呢……?这些不都是……”三条睦月惊疑地脱口而出,“而且这个点明明不是boss点哪?什么时候这群刀剑可以自己移动了?!”   弥生拧紧了秀眉:“……而且,数量还不少。”   二十个?三十个?或许,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下还有更多伺伏于暗处、虎视眈眈的……想及此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睦月自知已无后路,可这么多敌人,这不是明摆着她这边不利么?她还以为这会是一对一的单挑,然而现下却连人影也见不到,只有眼前这一群快要逼至眼前的、早已丧失理智的付丧神们。   这样的局面明显就是打消耗战的节奏。   就算她这里全是骁勇善战的兵力,单单六人小队,耗下去也只能迎来惨败。   看来那边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是早有预谋。   三条睦月不甘心地攥紧了拳。   重重思虑间业已有饥渴不堪的刀剑冲上前来,被樱纹太刀毫不犹豫地劈斩开来。摆出了居合斩姿势的弥生收刀入鞘,面对下一波冲上前来的敌人们,樱发少女微微眯了琥珀色的眸子,俨然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冷声开口道:   “上!”   短刀和肋差们纷纷听令,以自身作最锋利的刀刃,出鞘!   长刃的银色。风衣的白色。长发的樱色。   在烈烈风中,飘扬如战神英灵的不倒旗帜。   随即,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混战之中。   持久战是必定的。只是如此不见天日的战斗,究竟要持续到何时呢?眼看着己方的战力开始一点点疲倦,为了护好睦月,同时兼顾身旁那群已然负了数伤的付丧神们,弥生无法似刚开始那般游刃有余了。   三条睦月只能和敌人干瞪眼,强制解约以后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无法从敌人手下逃生的她,更遑论去帮助自己的友人了。   况且,她敏锐地察觉到,弥生不仅仅在和眼前的敌人作战,好像还在忍耐着什么……似乎有什么比面前这浩浩荡荡的军队更为棘手的敌人。睦月并不知道,因为从未去深究。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弥生她会……   不甘心,她好不甘心,为什么她就这么没用呢?为什么最后她还是这么没用呢?   眼见面染倦色的樱发少女退至自己身前,由于冲击而半跪于地上,看她弓起的背脊剧烈地一起一伏,睦月焦灼地想要上前。刹那间,她下意识地抬眼,但见弥生的头顶恰有一把魔化的短刀,贪婪的目光舔舐着樱发少女苍白的面颊,利刃在空中划出了惨白的疾电——   “弥生!!!?”   睦月几乎是在那一瞬手脚并用地冲上前去,短暂的瞬间只容许她疯了似的叫喊着友人的名字,捉住弥生细瘦的臂膀猛力拽到自己的怀中,并且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则以背示敌。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   最后的最后,她是不是稍稍派上了些许用场了呢……?   ——三条睦月卑鄙地活了十九年,终于在最后,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只是人到最后总归会有些遗憾。没能在最后再看一眼清光,就一眼……也好啊。   少女因为想象到了接下来的事而恐惧地紧紧闭上了眼,死死地抱住了弥生,似乎怀里的女孩儿便是她的命。   ……欸,等等?怎么,不疼……?   取代了想象中的剧痛的,是冷冽的刀剑相击声——锵!随即是什么凌厉地劈开了血肉的闷响,最后……   “呜——哇?!”   不知从何处伸来了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缠住睦月的腰肢,一把将其与呆愣的弥生分了开来。睦月只觉自己突然被捞了起来,颤抖不已的身体忽然碰到了并不坚硬的“墙壁”。   强烈的熟悉感让少女瞬间僵直,在看见弥生微微瞪大了眼的表情以后,睦月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您太乱来了。是想吓死清光么?”   是他。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口吻熟悉的称呼熟悉的……——   睦月缓缓转过了头,恰巧对上了少年赤色的眸子。在夜色之下,这双瞳里像是燃起了不知名的焰火。   比起言语,比起呼唤,首先倾闸而出的,却是因为安心而抑制不住的眼泪。   她没有一刻能比现在,更加感谢神明。   无暇去顾及应该被安眠药放倒的清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三条睦月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的少年,用尽全力地拥抱上了那团耀眼的火焰。   仿佛神赐的救赎。   “咳——嗯……小丫头,在你们气氛正好的时候有点对不住,不过,你得先让你的恋人回来战斗才行哪?”   在耳边响起的是和泉守兼定尴尬的声音。   ……和泉守兼定?!偶像?!   三条睦月诧异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不单单是清光、兼定,在场突然增多的总共有六人,还有刚挥刀爽快地斩掉了一个敌人的鹤丸国永,一边爽朗地大笑着一边优雅地躲避敌人攻击的三日月宗近,因为夜视不佳而干脆立于弥生身旁、做出了进战姿势的太郎太刀,以及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而回头一笑的药研藤四郎。   ……明明都被她下了药、一个也不落的付丧神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还正在本丸呼呼大睡的才对啊?!   又惊又疑的少女下意识地看向了空之助,小狐狸注意到了睦月的视线,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证明自己并不知情。   “主,和我们告别就只留一个吻痕,您未免也太吝啬了些吧?”   鹤丸国永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晃了晃手里离别的卡片。   睦月又气又笑:“这样才最简洁,不留后患啊。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二个都傻了?等等,我明明亲眼看着你们喝了安眠药,为什么现在还会站在这里?”   三日月优雅地挥掉手中刀刃上的血迹:“哈哈哈,主殿,您该不会以为那种小药片就能让我这个老头子入睡吧?”   药研无奈地望着她:“大将,我们可不认同这么胡来的解约。”   “主人,在同意解约之前,我还想多帮帮您,这样都不行么?”太郎虽然没什么表情起伏,可从声音听得出来,他也很担心。   最后,她感受到环于腰上的手臂紧了紧。   “您看,大家都这么说呢。即便如此,您还是要一意孤行,丢下我们么?”   “……我……”   好容易由于惊吓而止住的眼泪又滴滴答答淌了下来。睦月胡乱拭去脸上的泪水,哭腔浓重地说道:   “我哪里说过要抛弃你们了啊?我只是,不想把你们卷进来而已……你们怎么就……”   ——明明是在如此浓厚的夜幕之下,这群付丧神们却仿佛丝毫未受影响,反而更加好战善战。   三日月朗声开口道:“主殿,这种事——”   白衣的鹤随手挥出了漂亮的一击:“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兼定闪身至她面前挡下了攻击:“我们啊,可从来没想过这些无聊的问题!”   药研俯身冲上去快速劈下了敌人:“因为您是大将!”   太郎则镇定地斩下了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们:“所以不论您到何处——”   清光拔出了腰间的刀,英气地一笑:   “我们都会追随的!!”   这次换弥生轻轻搂住了睦月颤抖不停的身体。   “太好了呢,睦月。”樱发少女自然旁观了全程,由衷地替友人感到欣慰。   而三条睦月只能拼命抱住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能够不那么狼狈地哭出来,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少女已然泣不成声,只得断断续续地呜咽道:   “这群……笨蛋……!”   而此刻,天边忽然现出了,一线熹微晨光。   战力的突增意味着这边开始了真正的反攻。而不受夜战影响的太刀和大太刀们显然占据了绝对优势。稍作休整之后的弥生和她的队伍也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很快,战场之上便只余零星兵力,因为畏惧这群付丧神们,而四下逃窜,再无战意。   旋即,三条睦月感知到了,战场上出现了另一股力量。   比方才那些毫无纪律的敌人来说秩序更为井然,也更加强大。突地,面前的清光转过头来看向了睦月,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看。   “……清光,怎么了?——啊。”狐疑地上前几步,三条睦月眨了眨眼,很快便知道了他脸色难看不已的原因——   对方仅仅六人的队伍里,有一个银发的小男孩,背负一把大太刀,翠色的猫瞳显然也注意到了愣神的睦月,眼神闪了闪,并未有过多反应。   ……是萤丸。   这个力量,是他。当初在这个厚樫山的战场上,她亲口说出“解约”的,那个萤丸。   三条睦月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事已至此,再做出一副仇恨的表情,也只是徒增了悲凉。   “——放他走。”   睦月动了动唇,尽量以对面不会听见的声音命令了在场的付丧神们。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   随后,自队伍里慢条斯理地走出了一个男人,大概是所谓的历史修正主义者,睦月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真人,看上去和普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男人也望见了睦月,以及睦月身旁的弥生,似乎对于这两个小姑娘十分不满,遂嗤笑不已:   “你们就是前来讨伐我的政府走狗?”   睦月挠了挠头:“唔,虽然十分不愿意被叫做走狗,不过的确是来讨伐你的。”   男人似乎听见什么极有趣的笑话而笑得癫狂:   “哈哈哈!别逗我发笑了!就你们?!我都不忍心下手——”   有种定理吧,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而三条睦月作为极度缺乏耐心的人,本着“太长不听”的原则,少女轻快地做了个手势。   命令一出,鹤丸国永便身形一动,似乎早就无法忍耐这个男人,白衣在眼前一掠而过。   就连男人队伍里的付丧神们都为之一愣。下一秒,男人胸口便绽出了一朵血花。   “废话真多,无聊。”   鹤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个将死的敌人,了无兴致地评价道。   三条睦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并且对于鹤丸国永难得的迅速表示了赞美。   大局已定。失去了主人的付丧神们顿时乱了阵脚,三下五除二便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剩下从头至尾根本没拔过刀的萤丸。小男孩似乎明白了睦月的念头,也只是稍稍躲了躲付丧神们的攻击,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而三条睦月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三步,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一段鸿沟。   相顾无言。虽然睦月的确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了。   倒是萤丸先开了口,勉强笑了笑,小男孩望着面无表情的曾经的主人:“您要……回去了,是么?”   “嗯。”   这一点倒是真让萤丸高兴了不少:“是么……终于能回家了啊。恭喜您。”   “谢谢。”   意识到了睦月冷淡的态度,小男孩唇边的笑弧不知不觉染上了些许落寞。他自知是自作自受,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于是萤丸习惯性地正了正帽檐——这个熟悉的动作让睦月怔了一怔。   他还是那样啊,紧张的时候喜欢摆弄帽子。   跟以前……一样。   “感谢您的不杀之恩,希望您——”   下一秒,三条睦月不知道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   白光一闪而过,似是雷电天降,在毫无防备的萤丸的胸口处,劈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登时,血沫飞溅。银白色的血液自那裂痕喷涌而出,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几滴。   冰冷而……湿润。   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呀哎呀。三条小姐,您这样明目张胆地放走敌人,当心我们算您没有完成任务哪?”   将滴着血的刀归入刀鞘,突然到来的青年笑眯眯地拍了拍手,看着扑通一声倒地的小男孩,仿佛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般,满意地点头道:“嗯嗯,这样就干净了~”   少女战栗着,不可置信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是血,是萤丸的……血。   而刚才还在她面前笑着说话的萤丸,现在业已躺倒在地,就连呼吸也极度困难起来,碧绿的眼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浑浊而涣散。   “萤……萤丸?!”   混沌不堪的大脑终于下达了指令,睦月“嗵”的一声跪了下来,赶忙抱起了小男孩,握住了他小小的手。   似是有感应地,在生死关头,萤丸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嗫嚅着,好像有话要说,却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她急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他的双唇,企图捕捉到气若游丝间他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明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而造化弄人,她只清楚听见了最后二字:   “……保重。”   旋即,小男孩的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自她的手掌悄悄滑落而下。   从他合上眼开始,仿佛变成了一个信号,他的全身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一点一点,先是手脚,再是身体,最后是他失去了血色的小小面庞,就这样,化作了一只又一只,在空中飞舞不停的萤火虫。   萤火虫们在她的眼前缭绕着,最后,一只接一只地,归于尘土,变作了地上碎成几段的大太刀。   萤丸死了。   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少女,怔怔地转过头,望向了罪魁祸首——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政府机构的青年。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青年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哇哦,原来萤丸碎刀这么漂亮啊~”   怒火。   磅礴的怒火。恨意汹涌而至。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庞大的仇恨,瞬间将她淹没,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四个字,不断出现: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我要杀了你!!!!”   少女迅疾跳将而起便扑向了青年,就连刀也忘记了拿,直接用双手袭上了青年的脖颈。   青年微微眯了眼,根本不会忌惮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儿,毫无踌躇地拔出了刀。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旁的清光直觉不对赶忙冲上来抱住了红了眼的睦月,另一只手紧握刀柄准备接下青年的攻击。   而空之助也现身于青年面前,动用了自己作为使魔的力量,逼得青年停下了动作。   “放开我!!!放开我!!!清光!!!”濒临崩溃的睦月使劲想要挣脱清光的束缚,泪流满面地大喊道,“这个人!!这个混蛋他!!!他杀了萤丸!!!杀了萤丸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而少年并没有松开手,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黎人!我的主人可还是审神者!你这样不经上头批准胡乱肃清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从肃清者的位子上拉下来啊?!”   空之助明显没有料到青年的出现,围观了全程的它气得直呲牙。   而名为黎人的肃清者——即是和弥生身份相同的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啦。反正这个肃清者我也当腻了。不过,你的主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帮她搞定了最后一个人,这样就能顺利交差啦,你看看她,还想杀了我……”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狐狸狠狠瞪了他一眼。   倏忽一束光,恰巧流连于萤丸的碎片之上,久久不肯离去。   随即,是更多的光芒,耀眼的,直直从天边传了过来。   这时,大家才惊觉,黑夜被天际的鱼肚白逼得只剩一圈轮廓,快要褪尽它最后的色彩——   天将破晓。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口玻璃渣!   大概还有一两章就能完结啦   ☆、再见   当睦月一行人再度回到本丸门前时,已是清晨时分。   空之助拽着仍旧很不爽的黎人,说是要去跟上面汇报这次的成果,让睦月在本丸里等着辞职的批准下来。看着听见了“批准”二字便明显紧张了起来的睦月,清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一定会是好消息的。”   “是就好了……”就怕半路再杀出个程咬金。   弥生走上前来,轻轻握住了友人的双手。那双一如既往漂亮得失去了真实感的琥珀色瞳眸中满满装着欣慰,樱发少女浮起了浅浅的笑意:“一定会成功的。”   “……嗯!”弥生真是心在替自己高兴,看着她剔透的笑颜,睦月不由得重重地点了点头。   ——和弥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睦月渐渐能明白这个人偶一样的女孩儿的内心了。羞涩而又纯净,晶莹透亮如琉璃似的。   三条睦月笑眯眯地牵过弥生的手。   “弥生,走!我带你进去看看我的本丸!啊,不对,本丸貌似都是一样的构造吧……唔,那就带你去看看我家其他的付丧神们好了,他们见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来肯定会很兴奋——”   “——不了。”   而弥生只是立于原地,被睦月向前走的动作拉得一倾,而后又迅速端正了身姿。樱发少女注视着疑惑的友人,摇了摇头,淡淡笑道:   “不了,睦月。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是了。永远的分别,就此开始了。   呆愣的少女很快便回过神来。睦月咬了咬唇,回过头去央求地看着付丧神们:“你们先进去吧,我……待会来。”   付丧神们当然意识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于是了然地消失在了本丸门后,弥生似乎也支开了她带来的刀剑男子们,于是本丸门前再度变得空旷起来,只余两名少女。   “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呀。”   睦月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她试图掩饰填满了内心的落寞。   弥生感受到了友人的伤感,而她自己也被巨大的寂寥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这种感受比她眼睁睁看着澄田清死去更让她觉得悲伤,她亦十分清楚,这“悲伤”究竟源自何处。即便一期一振许诺她“永久的相随”,然而悲伤也不会因为这承诺而消逝。   ——同澄田清死别,再与三条睦月生离。   作为一个非人类,更作为一个肃清者,她的人生——如果这叫做“人生”的话——似乎早就注定了,友情无法得以长久。她不能左右相遇,更无法选择别离。尽管她尽全力去呵护好每一段真挚的友谊,期冀着以真心换来的友谊都能如歌里所赞颂的那般“天长地久”。   ……可是,从头至尾,她都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啊啊……这份不断冲刷着心底的悲哀究竟该如何定义才好呢?究竟该如何描述,才能表达出她此时的感受呢?究竟如何……才能拥有一段长长久久的友情呢?久到足以度过年年月月,共赏四季,花开花落……   所以,弥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睦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来呢?”   我要怎么做,才能回避掉这段永别呢?   我要怎么做,才能和她当更久更久的好朋友呢?   我要怎么做,才能……抹掉这份悲哀呢?   为什么我非要承受这悲伤不可?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么痛苦,我还得咬牙承受?为什么不能回避掉?这是我第二个好朋友啊,第一个已经死了,第二个……我也必须要目送她远去不可么?   她不会回来了啊……她不会,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睦月她,很有可能会忘掉我啊……!   忘记我,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吧?因为人类是这么短暂易逝的生物,他们的记忆并不可靠,所有的所有,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慢慢被涂抹上新的色彩,然后……   名为“弥生”的少女,就会被遗弃在湍湍流逝的长河之底,再也不会被念出,再也不会,被想起了啊。   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哭得像个孩童一样了。   无法承受的巨大悲伤倾闸而出,弥生哭着,抓住睦月的袖口,几乎是恳求一般地呜咽着。   “睦月……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好难受,和你分别为什么是这么难受的事……?我,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变得这么亲密,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说!我们还没在一起好好聊过天,还没到彼此的本丸里拜访过,你还没见过我家的刀剑们,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啊……”   她想和自己的付丧神们炫耀,这是她的好朋友,名叫三条睦月,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女孩儿。   睦月大概会害羞吧,红着脸说你太夸张了我有点受宠若惊,然后立刻被近侍清光揭穿老底,于是两个人便又开始当众斗起嘴来。   如果能实现的话,这该是……多么好啊。   而三条睦月只是无言地,轻轻抱住了颤抖不已的弥生。   这里的清晨比那边的世界更加寂静,没有鸟鸣,只是寂寂的风啊,来回游荡着。   “弥生,人是一种,很健忘很健忘的生物。”   “可是,再怎么健忘,也会有不能够忘记的事,也会有……不会忘记的人。”   樱发少女的肩停止了震颤。她怯怯地,小声开了口:“真的,不会忘记么……?”   “嗯,因为不能够忘记。如果没有弥生你,也不会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三条睦月。这么重要的人,这么重要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忘呢?”   睦月的回答没有踌躇,亦无停顿。   ——犹如吹开了第一抹新绿的春风。   “那,能约定么?”   “好啊。来,拉钩。”   柔暖的晨光之下,黑发女孩儿与樱发少女的小指紧紧相扣。两人相视一笑,注意到了彼此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这比任何誓言都更有真实之感。   落寞仍未消散,可那沉重得仿佛要将人压垮的悲伤已然不见了踪影。   “谢谢你能接受我这样的人。弥生,我其实是个很卑鄙的人,为了不波及到我自己的刀剑们,选择了求助你,这个……说实话,等于变相的利用。所以,嗯,我一直都……很过意不去。我……”   “不是的。睦月,不是的。”   这应当是弥生第一次展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能活下来,也谢谢你能——记得我。虽然不能再陪你了,睦月有睦月的未来,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所以……”   “——不会忘记的!我不会忘记弥生的!”   彼此都知道,接下来的人生里,就仅剩这些回忆可供回味了。   可她们亦清楚,这份友谊,只有回忆也能天长地久。   睦月和弥生不约而同地笑道:   “——再见。”   踏上本丸的小径时,三条睦月忽觉恍如隔世。经过整夜战斗的洗礼,她身上精致的小和服和行灯袴也变得不再光鲜了,脸上的妆容一早就被擦干净了,她又变回了平常的那个自己。   而她心知肚明,一旦再度走出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刻意放慢了步子,细细观察着平常她不曾注意过的地方。马厩、田地、训练场、付丧神们的房间、自己的卧室,以及走廊下他们固定的座位。   她想起了在那里悠闲喝茶的安定,想起了和自己抢点心的清光,想起了和和睦睦喝着酒的兼定和鹤丸,偶尔还有堀川国广的参与,寡言的太郎也会冒出一两个不经世事的问题,甚至,想起了最喜欢叼着油豆腐在走廊上逃窜的鸣狐,被鸣狐捉弄得气不可遏的山姥切,和清光争执指甲油问题的乱藤四郎,端着香喷喷的茶点一脸无奈的药研,还想起了见着她就飞扑而来的萤丸……   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驻足于空阔的廊下。   庭院里那株樱树抖落了满身的夜,在阳光下伸展着自己的冠盖,犹如一小片淡粉色的湖。   最后,她终究还是走进了大家聚集的客厅。   睦月愣了愣,偌大的客厅里仅有六个付丧神,见到她的姗姗来迟,也未做太大反应。   随即她想起了自己当时确实是强制解约了,现在留下的估计是当时没同意的成员吧。睦月挠挠头:“啊哈哈,聊了会儿天,等久了?”   “也没那么久。”清光微微笑道。   “那就好。”睦月挨着他站好,“其他人呢?都走了?——等等,我就说怎么不对,药研你没跟一期一起走?”   被问及的小男孩怔了怔,而后苦笑道:“实在是放心不下大将啊,就让一期哥他们先离开了,我待会跟上便是,没有大碍。”   睦月愧疚地挠了挠脸:“我……就这么让你们担心?”   “何止。小丫头你做什么事都冒冒失失的,没有个人看着估计早就掉沟里去了。”和泉守兼定摇了摇头。   “哇都到最后了偶像你还是这么损我,我要诅咒你掉粉了好伐?”睦月不服气地瞪眼。   旋即,两个人又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   是啊,都……到最后了呢。也不能老是赖在这里不让他们放心离开。   少女整了整神色。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大概到最后的最后,我也没能当好你们的主人吧。”   说着,她微微俯下身去。能够如此包容这样无力的审神者的,也就只有这群付丧神们了。   尔后,忽觉一只大手温柔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睦月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立于面前的正是和泉守兼定。   “总得有人开个头。你说是吧?”   男人笑得淡然自若,“我又不是歌仙,伤感的话我也不会说。小丫头,这段时间托你的福,我过得很开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愿你回去以后也能过得好好的,当然啦,做事如果能再稳一点就更好了。”   他湛蓝的眸子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温柔得她鼻一酸:“兼定……”   “喔,好久没听见你叫我名字了。”男人欣然道,“别哭鼻子了啦,你看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   “……是谁惹的啦。”   “唉你说这话不是明摆着让我被清光追杀嘛,这可不好。哦对了,国广托我给你带话来着,差点就忘了。他说:‘和主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我永远也不会忘。希望您能有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他哈哈笑道:“我也是同感。小丫头你呢,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善良多了,善良可爱又活泼,所以值得拥有一个光明的将来呀。”   “你们……”   “好啦好啦,小丫头,就此再见吧!”   言罢,男人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睦月一惊,赶忙高声道:“一定要找个好主人啊兼定!!再见——!”   最后弥留在视线里的,是和泉守兼定执着的背影,以及翻飞的浅葱色羽织。   “下一个该我了吧,主殿。”   三日月宗近走上前来。睦月赶忙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爷爷!”   “嗳,哈哈哈,能有主殿这样可爱的孙女儿,我也算是赚到了呢。”   男人优雅地弯出了笑弧,眸中的新月若隐若现,一如来时那般,不着一丝尘色。   “主殿,尽管时间短暂,不过我这个老头子也过得很满足哪。”   睦月也跟着笑了开来:“那真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那么身为稀有刀剑的三日月宗近在此,谨愿主殿的未来——得以幸福美满。”   接下来,是药研藤四郎。   “大将。”小男孩唤道。   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药研,睦月竭尽全力抑制住了声音里的哭腔:“药研,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你做的料理最好吃了!不管是天妇罗还是乌冬面还是樱花饼还是白米饭我都喜欢吃!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多学几道菜,就要分别了……”   比起话语先溜出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大将呀……”停在她背上的手倏地一顿。   “怎、怎么了……?”   愣了愣,药研开了口:“啊,没,没什么。”   ——有些事,还是让它永远埋在心底算了。   “乱和一期哥让我跟您说,您是个称职的审神者,所以您也别妄自菲薄了。”   “至少,在我看来,您的确是个好主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太郎走上前来时特意微微低头躬身,好让身高差能别那么悬殊。   仔细挑选着词句,男人的神色因而变得相当肃然:“您是个好主人。”   “能被你们这么说,真高兴呀。”少女亦因此落落笑了开来。她一如既往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因为够不着他厚实的肩,睦月猛地想起了什么,话语里又袭上了歉意:   “没能陪太郎你一起看昙花开的样子,有点遗憾呢。”   男人怔忡片刻,顺从地摇头:“……没事。”   “记得要和新主人打好关系,不然你又只能把花特意搬到树荫底下去了。还有呀,记得多说说话,太郎你就是不爱说话。笑一笑也是好的,太郎笑起来可好看了,我知道的。”   打从心底把太郎当成了令人操心的儿子,睦月絮絮叨叨地说着建议。   男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样的少女,欲将她的音容细细描摹,永远镌进心底。   他并没有打算找新主人。   ——因为昙花开了,她不在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啊——接下来到我了?”   白衣银发的少年挠着头,似乎有些许尴尬。睦月无奈道:“到最后了你还是这么不正经,鹤丸。”   “您想象得出我正经起来的样子么?”鹤丸国永并不否认。   唐突想起了昨晚他一刀斩下敌方大将的模样——那的确是他为数不多能正经起来的时候,不得不说,挺帅的。不过睦月并不打算说出来,只是哼哼着:“好吧好吧我也没期待过。”   他嘿嘿一笑:“对了,山姥切国广不知道为什么拜托我跟您说呢——‘谢谢’,没了。”   睦月眨了眨眼。那个死别扭究竟是想谢谢她什么呢?虽然睦月隐约能猜出一些,不过正确答案也只能他自己才知道了吧。   “那你呢,鹤丸?”   “也是呢。”少年微眯薄金色的眸,片刻,哈哈笑了起来,“主,您真是个有趣的人,跟着您似乎永远也不会腻。唉这么说着我都有点舍不得了,您能把我别腰上带走不?”   “……快走啦你个白内障!”   少女气得一脚踹了过去,最后的最后还是不正经!   终于,客厅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起来。   不知为何,三条睦月面对着大门,却怎么也不想转身。于是清光先开口了,声音静静地落在了微尘之中:“主人,安定说:‘一直以来谢谢您的照顾了。’”   “……嗯。”   遂又陷入了阗静。   ——谁也不愿先打破,似乎这样,时间就能静止在这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场所,长长久久地,停在这里。   是啊,最初的最初,他们于此相遇。   那个被刀变出了个少年的现实吓得毫无形象的少女,还有那个笑得神秘莫测的少年。   【敢……敢问何方妖孽?!】   【你猜啊?】   那个时候的两个人根本无法料想到,后来会发生了这么多事: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互生情愫,再到相恋,最后,在这里分别。   三条睦月不愿意说“再见”,她觉得自己一旦说出口了,肯定就真的不能再见面了。   再见再见,再不相见——她不愿意。   即便重逢的可能性微渺得令人几欲崩溃、放弃,可她就是不愿意放弃。所以,比起告别,比起伤感,比起泪流满面,三条睦月宁愿选择……   少女终于回转身来,绽出了灿烂的笑意,恰巧对上了少年清澈的赤眸,和他唇边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清光,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对不对?”   “如果无法与您同行,那么我就去寻找,能和您重逢的方法。”   惊鸿翩飞时的振翅声碎了一地琉璃似的阳光。   时间似乎真的慢下了步子。   忽有光束透过了窗,吻上了两人重叠的影。   “那,约定好了。我会等你,一直一直地等下去。如果这辈子等不到,那就下辈子,再下辈子。所以,你可别食言啊孽障!”   “不会让您等那么久的,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   少女自梦中惊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而随即充溢了视线的蜜色阳光提醒着她,她大概只睡了十五分钟左右。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图书馆看书看到睡着了,明明也没有看什么学术性的书籍。   揉了揉困倦的眸子,她看着被自己折弯了的书页,吐了吐舌小声道了一句歉。   这是一本介绍日本刀剑的书。难得会在这个万年没有更新过的实体书籍分类区里,找到保存得这么完好的书。   她的手掌恰巧覆上了一把刀的照片。将手移开,她眨了眨眼,看着这赤色的刀鞘,啧啧称奇。   真是漂亮的红色,不知不觉间魅人心弦。   而她自己显然也被摄去了三魂七魄,竟一瞬恍惚了起来。   “……真熟悉呀……”   ——熟悉?   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想来大概是睡昏了,像她这种对刀剑从不感兴趣的人怎么可能会熟悉呢?   再将视线上移,少女看见了这把刀的名字。   “加州……清光……?”   她仔细放在唇齿间咀嚼,回音说不出的好听。真是个好名字。   刚想再看看资料,放在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吓得她赶忙掏出来看,发现是同学的短信。少女这才想起她待会还约着同学一起去玩呢,差点就忘了,她暗叫不好,合上书便匆忙向书架快步走去。   然而她又遇到了难题……   “……啧。”   她抬头仰望着头顶的空隙,这个高度太鄙视她的身高了,简直想控诉这个图书馆的非人性化设置。   可牢骚归牢骚,该怎么把书放进去呢?四下环顾一周没找到能踩的板凳,她沮丧地发现只能靠自己,只好重振旗鼓再试一次。   “嘿……!——啊。”   却不想在中途书便脱离了自己的手指。确切说来,是被人轻巧地夺了过去,并且轻而易举地放进了空隙里,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很感谢不过这种无言的身高歧视真的很令人火大。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少女转过身想道谢——不料直直撞上了那双赤红的眼眸。   红得让她顿时失了声。   红得……令她心悸。   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悸动。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的心跳被无限放大。   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了大脑。   与此同时,无数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似的自她脑内飞速掠过。   最终,它们定格在了一个少年的笑容上。   黑发红瞳。   和此刻立于她眼前、西装笔挺的少年,分毫不差。   许多破碎的声音和片段构成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清……光。”   “是。”   而少年似乎并不讶异,浅浅一笑。   “你是……加州清光……?”   “是。”   “那我是……”   “——您是我永远的主人,我最深爱的人。”   言语间,他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说过,不会让您等很久的,睦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力道。陌生却温暖的,人类的体温。   啊啊,她想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忘了呢?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忘呢!   ——在那个世界里,她曾是一个笨拙的审神者,有一个叫做加州清光的近侍,还有一群整日和她打闹的付丧神的同伴们。   后来,她爱上了清光。   再后来,她要回来了,临走前,她唯独不想和他说再见。   因为她坚信,一定会,一定会重逢的。   不管要花费多久的时间,一定会再相见的。   少女喜极而泣,紧紧地回抱住他,抑制不住唇边的笑。   自窗外洒进了大片大片温柔的阳光,在木质地板上波光粼粼,为二人相拥的影子铺上了永不褪色的薄金。   “啊,清光,你知道么?其实我不叫睦月。真名一直没有跟你说,是‘卯月(うづき)’哦?”   那是母亲在抛弃她之前赐予她的。而她厌恶地丢掉了,换做了读音相近的“睦月”。   大抵是巧合,她被母亲弃于睦月,而和清光相遇于卯月。   命运因果总是在这样的地方兜兜转转地戏弄人呢。   “我只需要知道,‘三条睦月(むつき)’是加州清光的就行了。”   “嗯,‘睦月’永远都是清光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我居然完结了!!!终于完结了!!!!   你们看!!!正宗的he!!!我没食言!!!   趁着电脑还有点电,干脆说一下可能存在的一个be分支:   月儿在遇见boss前被黎人肃清,弥生和一期分头行动,结果弥生迎来的是好友的死亡。   本丸里的刀剑虽然扛得住安眠药,但是空之助给的不是安眠药而是丧失记忆的药(也就是说空之助和黎人合伙骗了睦月)。   清光被一期救下,然而因为丧失了记忆而彷徨不已,弥生最后决定和盘托出,并且直接带清光去看了月儿的尸体。   清光崩溃以致暗堕,被当场肃清。over~   对了再解释一下最后,卯月和睦月的读音其实挺相近的,所以用了一下读音梗XD   好啦下个坑估计依旧是刀剑的,说不定还会同时开银魂的……看吧。   下个是萝莉婶婶和姥爷,说好的给姥爷吃鸡腿嘿嘿嘿_(:зゝ∠)_   感谢大家不放弃不抛弃这个坑!没有你们也就不会有完结!   感谢糖大大坑友和隔壁玻璃渣大大安叽,也感谢每一个前来看文的小伙伴,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